“我凑?这是闹哪样?”官道上疾行的凌沺,一眼就发现了树林里的不对劲,连忙降速驻马。
大大爷的信中,可没说人具体在哪,真要如此,也就不用他了,送信的人自己就能去干掉。
那信中只是告诉他,人大概在河池郡两当县而已。
之所以不在让其他人搜捕追查,是怕这边还有余家的藏兵,除非调动府军,不然追捕的人,容易出事。
而府军可不可靠,并不一定,这才交给凌沺的。
当然了,在凌沺想来,绝对是夏侯灼知道他要往这边走,特意把人给逼这边来的。
至于他的行踪,没什么难找、难猜的,北地郡南下蜀州,过扶风郡入河池郡算是最快的了。
知道他目的地就能有个判断。
可凌沺咋也没想到,这半路上就能遇见啊,他还以为得在两当县好顿翻找呢。
计划他都有了。
河池郡这边也有几个门派,放眼天下不算大门大派,离了这方圆几百里,也没什么名头。
可架不住人家是真正的地头蛇啊,没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包括马帮也是一样。
让这些人帮忙,可能比找府军和官府帮忙,还要利索。
但是没用了,余福也不知道咋想的,拎着把剑就冲了出来,凌沺好歹也在长兴待了些时日,对余家也一直都有关注,这余肃最大的亲信,他还是认识的。
“凌沺!尔等何必如此赶尽杀绝!”余福此刻面容狰厉,悲吼一声,就是一剑向凌沺刺去。
凌沺不知,他的出现,其实让余福把之前所有的不安都对上了。
余家不是没有别的后手,狡兔三窟,他们也精通着呢。
可他们确实只能从这一个方向杀出来,处处重围衔尾追杀,一次次浴血,一次次不断有人死去,他们路中也有数次折返、绕圈,这他才稍稍心安少许。
而此刻,凌沺的出现,让他恍然觉醒,一切都是圈套!
或许最开始,苏连城的人,真有意放他们一马,也不枉这数十年的交情,给余肃留个血脉。
甚至可能是隆彰帝授意,不然苏连城大概也不敢。
可后来的人,绝对都是夏侯灼的人!
在长兴,他夏侯灼坐视他们从密道逃出不理,就是将计就计,想挖干净他们的后手,不就一点余地,彻底斩草除根。
一步步把他们逼到这里,因为这河池郡,山林颇多,即便后续没有被追上,也是正常的。
他们也确实为此做了很多,这边本就有一些布置,几片山林里甚至有很多陷阱,他们是有很大可能摆脱追兵的。
只要随后深入蜀州,十万大山里一钻,那便可以缓过气来,再图后续。
所以他冲出来了,甚至舍弃了余寒等人。
是的,舍弃!
余寒等人,此刻被他当成了饵!
他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是凌沺的对手,但绝对能挡住凌沺很长时间。
而后,余寒等人,真的能逃了那就最好,逃不了,他们就是一个个引诱凌沺去追捕的饵。
反正绝对不能让凌沺在这儿久留,不能让凌沺、让夏侯灼等人发现余家的后手。
他们也是余家的子弟,余家的血脉,他们更是余家最后的本钱。
余寒几人能舍,剩下的,绝对不能暴露!
“操!一堆老王八!”这一剑带起的厉啸,让得凌沺神色也是极为郑重起来,心头大骂不止。
江湖上高手很多,一个跃鲤榜绝对不可能一个不落的尽列在内,这凌沺心里门儿清。
可他原以为,怎么也该差不多才对,纵有遗漏,也不该太多,何况还有山河楼的消息补充。
事实上,他想的太简单了。
尤家也好、余家也罢,藏的高手真的都不少,北地郡那边就不说了,出现在长兴的也不提了,仅眼前这老仆一样的余福,则足够让他丝毫不敢轻视。
世家门阀,武力渐衰?
狗屁!!
不愿在沙场争锋而已,都在藏着掖着,当做自己的底牌罢了。
不仅反了这几家,雍北出现的那五家,哪家没有高手!
皆有富贵在身,皆有煊赫门楣,皆有权柄不斐,何必再去沙场效死?
安享富贵不好,还是以备不时不好。
这一刹那,凌沺想了很多。
但是手上不慢,昭阳刀唰地出鞘,宽厚的刀面,将这一剑挡住,顺势将这余福手中长剑向一侧卷去。
哪知余福猛然再度爆发,一股比之前更大数筹的力道,从剑上传来,直接脱离控制,一剑向凌沺咽喉斩去。
这一幕凌沺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年前在朵颜大会,杀生剑彦阿则喜,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下,一剑胜他。
余福这一剑,略有逊色,但也不差太多。
可而今的凌沺,已然今非昔比,士别三日尚需刮目相待,何况一年。
当下凌沺侧滑落马,身藏马腹,从余福来侧钻出,昭阳刀笔直刺向余福心口。
余福神色凝重,急忙侧退一步,手中本打算就势伤马的长剑,快速收回,微微跃起,一剑下点,攻向凌沺颈后。
凌沺右脚忙踏地止步,瞬间拧转身躯,长刀反撩而上,挡住这一剑。
双脚落地,凌沺的能耐比在马背上,可要多的多,也习惯的多。
当下也是直接反攻,抢去了主动,反撩之刀一击之后,瞬时正持变反持,左脚落前一步,点地而出,长刀劈头盖脸落下,直奔余福额头。
这一刀的凶厉,也让余福心悸不已,连忙再退,不敢硬接。
凌沺终究也是天神巨力之辈,这汇集全身力道的一斩,别说他现在上了岁数,就是再年轻个三四十岁,正值壮年,也无力硬挡。
不过他自然也不会放弃,缠住凌沺甚至斩杀凌沺在此,尤其后者,才最好不过。
他这一生从卒子做起,一直隐于暗中,轻身功夫才是他最为擅长的,纵使上了年纪,也是当世顶尖。
若是他一人,这一路绝不会狼狈如此,也绝对有七成把握,可以安然逃脱。
眼下虽无逃命之心,但游走缠斗,也是他所擅长的。
其身形连连闪动,如鹰如兔,似虎似豹,变换莫测,难以揣度下一处落点在哪,无法预判,抽冷子就是一剑杀出,让得凌沺憋闷非常,第一次……第二次觉得,一身力气,就是没有地方施展,节奏全部被余福带乱。
“昔年,江湖上有一声名赫赫的刺客,号百兽王,就是你吧。”凌沺突然微微一笑,冷然道。
江湖上也有很多悬案,江湖人不知究竟,官府也不没有头绪。
其中一桩,发生在上洛、冯翊、弘农三郡之地。
先帝景圆二十九年,隆彰帝继位前三年,这三郡武林出现了数起灭门惨案,一共七家武林门派,共计一千三百一十四人,两月之内,尽数被杀。
没人知道杀人者是谁,与这几家有何仇怨,仅有几个后来去各家助拳的武人,侥幸逃生,穿出此人擅长百兽之术,腾挪搏杀手段,变换莫测,一人如百兽,武艺极强,手段十分凶残。
然而这七家门派被灭之后,这号人物也在江湖中再无任何踪迹。
这些类似的悬案很多,都在臻武司的档案中,大半都是司徒彦璃汇总的。
这位是把这些悬案当做突破口的,臻武司想靖服武林,这些人,或者说类似的存在,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换言之,最近三五十年,这类造成这类悬案的人,都将是臻武司的缉捕目标,跟一些顽固恶匪一样,要拿来立规矩的。
凌沺对此的态度是并不完全认同,但也没直接反对,反正办事的是他,遇上啥事再看具体怎么处理,并没有一定之规。
但是那些档案,他还是都看了的,一方面确实感兴趣,一方面也是长长见识,多了解一些。
没想到,在这儿可能遇见了一个,还是个大隐隐于市。一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
“是又如何。”余福冷哼一声,算是认了下来。
现在这时候,也不怕这些事被翻出来了。
“那我明白了。合着你这江湖上一闪而过的百兽王,是余家养出来,专门干埋汰活的是吧。”凌沺了然点头,一刀就劈了过去。
余福一直缠斗不走,目的他大概猜到了一些,不过他现在也不急切,而是在一点点观察余福的动作,同时逼他不断使尽浑身解数。
他在寻找时机,直接杀上去,把余福连死。
在他眼里,这种老家伙真要跑了,才更可怕一些。
同时心里也嘀咕着,琢磨这些悬案会不会都是类似的情况,都是各大世家门阀的暗子所为。
他可知道,基本上各家都有些干埋汰活的人的。
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窗户,那些悬案似乎有了个查的方向了。
“找死!”余福见他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并不完全集中,避开他一刀斩落的同时,躬身蹬地,手中长剑旋绕掷出。
凌沺挥刀斩落长剑,微微挑眉。
这时余福已经一个滑翔远纵,来到凌沺身后,双腿似虎一样剪出,势大力沉来势凶猛,直奔凌沺咽喉。
这一击若中,凌沺必直接毙命,被剪断了脖颈骨骼。
可凌沺却是不慌不忙,直接弃刀探手而回,在自己颈侧将余福双腿稳稳挡住。
同时后脚猛然向后踢出,阻断了余福跟进的双手攻击,拧身后退一步,变为正身,抡着余福就向地面砸去。
这一砸,宛若抖蛇一般,先松了余福脊柱骨骼,让他难以发力反抗,而后重重落在地面,气息微弱,被砸了个半死。
“原来后手在马帮啊!”凌沺没急着杀余福,而是往自己来路看了一眼,不远处十数骑火急火燎的奔来,为首那绯红大袍,可是显眼的很。
余福大惊失色,面色巨变,却是突然一刀落下,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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