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这是臣针对臻武司一事,所写奏折,请圣上过目。”昭华殿内,凌沺从袖中取出自己昨夜写就的奏折呈上。
“说说吧,你都是怎么打算的。”苏连城接过折子递给隆彰帝,后者一边翻看,一边说道。
夏侯灼、林佑芝坐在一旁,也是绕有兴致,等着凌沺开口。
这俩就算文武官员两边的代表了,隆彰帝让凌沺言说清楚,也是给他们听的,尤其是林佑芝。
作为尚书令、又是政事堂诸相之首,臻武司日后如何更好的运转,这位还是有些话语权的,此间凌沺言说种种,若是有不当之处,他也可以提出异议,或者回到政事堂,诸相一并商议一下。
隆彰帝虽是有一言而定的能力,但并不会事事如此去做,他也要给政事堂诸相和大臣们尊重的,诸相也并非皇帝的摆设,他们的作用也很重要。
就拿臻武司一事来说,只要将臻武司成立一事落成,隆彰帝便不会事事插手、独掌,只要目的不变,很多政令的设定、规范,他都会交给政事堂诸相商议论定。
他和诸相之间,也是会相互妥协,乃至扯皮的,不会只是一味强压。
相权压过皇权,不是好事;相权与之皇权的牵制作用,一旦失去,对大璟也并无好处。
他一直在营造一个,皇权稍大于相权,却又相对平衡的局面,让皇权更重,又让相权不至于无用,让诸相与百官仍旧有用武之地,可以各展所长。
就目前来说,隆彰帝在位这些年,基本还是完全做到了这些的。
至于夏侯灼,一个是他自己好奇,一个也是他而今是大璟军中的绝对代表人物,且有听政之权,虽然没有决定权,但是了解具体、予以建议,也是完全可以且必要的。
“第一点,是武籍订立的标准。臣以为……”凌沺也不怯场,当下便侃侃而谈,说及自己的一应想法和打算。
江湖很大,不仅只有武人。武人很多,也不都全在江湖。
前者,有武人,有贩夫走卒,有暗道势力等等,不一而足,‘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并非只是句脍炙人口的名句,也基本算是事实。
这个凌沺其实没有多少概念,他自己都一直并没有真的弄明白,江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他直接将之撇开,不去考虑,转而将主要目标都放在狭义的江湖,也就是武林之中。
至于武人嘛,就是习武之人。
除去军中,其实可以都看做武人不谈。
民间各种各样方式,去习练了武艺的人,也都是武人。
这些人中,以武艺吃饭的,不论是打家劫舍、行侠仗义,亦或者只是生活在一个以武为主,都是武人的这么一个圈子里、也就是所谓武林人士的,为数最多。
但自幼习练家传、师传武艺,立志从军报国的人有,只是习武强身健体,求一自保之力的也有。
这其中,前者,也就是武林人士,才是臻武司的整顿目标,也是最需要单立出武籍、订立相关政令管控的存在。
侠也好,非侠也好,武林中人惯于用自己的武艺和兵器说话,而不是依靠官府和律法,讲究个快意恩仇、自由随心。
要不隆武城哪来那么多人,他们并非都是什么恶人,但都是不遵律法之人。
杀人、伤人,然后被官府通缉海捕者,多了去了。
有些是失手,有些杀的是罪大恶极之人,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私下比拼、逞勇斗狠,则为数更多,因此引发的小怨大仇等后果的,更占据绝大多数。
思之种种,加上叫来王鹤等人商议,凌沺大致弄出了四条方案。
首先,便是由大璟、由臻武司,来给武人定下品级,武艺高低给相对清晰的划分出来,并使之具有权威性。
这些有被定下品级的武人,才具备订立武籍的资格。
以此来限制武籍的数量为其一,以这种方式来减少武人之间的私下比斗和争胜为其二。
当然,不如武籍的人,也不是就不让习武了。而是以一种类似科举的制度,三年、五年,有一次武试,给没有品级的人,得到定立品级的机会。
下来便是第二条,那就是拥有武籍的便利和益处,来吸引武人认可、乃至推崇武籍的订立。
首当其冲的,便是私下比拼的被允许。也就是说,有了武籍的人,大璟允许他们自行比拼、争胜、乃至恩仇自行解决。
但是需得在城外,远离人烟的地方,不能干扰到寻常百姓的生活。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更正规的方式:
在各郡城设立比武场,在县衙官员、更高品级武者、臻武司武吏,以及全城百姓的面前,光明正大的比试。只是决胜、还是决生死,还是处理恩怨,都可以,签下正式契约即可。
前者,私下比斗,仅限于五人以下,且若有生死之分,活下来的,需要拿着双方武籍,去临近县衙报备,便不会被定为杀人案件。
后者,私人比斗可以,但主要还是用来解决门派恩怨,像是以前满江湖敌视阡陌崖,那就可以向阡陌崖所在郡城报备,下达战书,若被接受,则可以双方定下比斗人数和方式,光明正大的去拼个胜负、生死出来。
但这种比斗,也得限制在双方各二十人以下。
再多,例如以往那种动辄灭门灭派的情况,将不再被允许。
第三条,是对各门派武人数量的限制。
很多江湖门派,动辄数百上千人,这其实是极大的影响了农耕的。
要知道这些武人,多半都是身强力壮的年纪,也都应该是各家百姓家中最重要的劳动力,他们不事生产,即便是有其他收益,家中不缺吃喝,不陷贫苦,推及全国,也是大璟年收的极大损失。
何况这些人,很多自己就勉强温饱,常年在外也没有被分田地,不能使家业富足,乃至吃了官司,要么下狱要么流亡天下,或是躲在门派里不敢大张旗鼓露面,还连累家中被罚抄金银、收没了田地的都有。
这些凌沺也是听王鹤他们一个个说的,才算了解详尽,也明白他们、包括隆武城很多人,为什么会跟着他,以及在扬武营成立时不逃,反而是参战立功的切实原因。
他们不是以前不考虑家人,而是以为这样能更风光、富足,谁知道除了少数人外,多数都是摸爬滚打数年、十数年,才能混个不错的生活,而后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案子,连家都不敢再回。
这第三条,与大璟世宗灭佛差不多,把没有能得到武籍的人,遣回原籍,继续安生为民。
只不过与彼时轻减僧人时,硬性统一定下人数不一样,针对这些武人门派,凌沺的意思是按武人定下的品级,来灵活分配。
例如一品最高,那一品武人可收徒三十,也就是可以留三十个没有武籍的人,在门派为徒,学习武艺。
然后依次递减,最低七品,只能留三人为徒。
门派大小不管,能留多少人在门中,能招多少弟子,都看门派中武人的实力决定。
也算是激励各门派武人的一种方式,扬武而非抑武,在这一点上,便有所体现。
最后一点,则是武人行侠仗义、或者为恶一方,以及与那些不争不斗,安生习武强身健体的武人有关。
真正的侠客,有行侠仗义之心的,可去郡衙挂职,或分往各县,或交于其疑难杂案,让其有正经身份去一展侠义心肠,不用太受郡衙、县衙管制,行事相对灵活,但也仍需拿出真凭实据,而不是凭一己之见行事。
便是有路见不平之举,事后也得去县衙阐述明白,且有证人或证物证明,方可全然豁免。
而为恶一方的,或是暗道中人,不论是城中恶霸也好,山间匪寇也好,都将是臻武司清除的目标。
若武籍在身者援手臻武司武吏将之铲除、或是提供准确有用消息,也都各有奖赏。
至于那些各自在家,只是练武,但什么事都不参与的,不强迫入武籍,但也需向各自所在郡县报备,登记在册。
包括没有得到武籍的那些武人,无论留在门派、还是独行客、亦或遣返回家的,都也一样需要如此。
这是方便有了大案、命案,各地衙门更便于调查和疏离案情。
毕竟他们相对而言,更有能力做到这些。
“林相觉得如何。”凌沺把这些说完,隆彰帝暂且按下奏折,没有批复,而是看向林佑芝。
“敢问长乐县侯,武人品级如何评定。”林佑芝遂问道,表情么,跟隆彰帝一样,看不出任何变化,没有赞赏也没有不屑一顾、或是并不赞同的意思。
“由臻武司武吏武艺评定。臣以为,先征武吏倍数,擂台比试,以前十定为一品、前五十定为二品、再百人定为三品,再二百人定为四品,其下至足数皆为五品,余者为后备,每三年可逐级向上挑战。然后再由武吏,行至天下,各品武吏实力相等、相近者,依此定品,百招为限。”凌沺从容回道。
“有些儿戏了。”林佑芝却是摇摇头,认为这种方式并不规范,也没有明确的划分标准。
“并非儿戏,臻武司武吏,当为天下武人最精锐的一批。我有把握,选出的武吏,都是武艺在同层次中占优的,让他们可以被同层次武人信服,也可以更好的去臻选优秀的武人落为武籍,而不是滥竽充数。”凌沺也是摇头回道,有些傲然。
“那以后呢?没有明确标准,便不能精准,自也谈不上权威,更是有太多的可能性。”林佑芝也是再道。
“臻武司并非一个单独的衙门,若真有一日,武籍在籍者大量增多,那要么就是武道昌盛了,要么就是臻武司该查、该废了,届时便不止是臻武司的事情了。”凌沺如此回道。
“你所言各品武人奖赏和封赐,也不是臻武司的事喽?”林佑芝再道。
“自然如此。臣只是提议,具体如何定例更为合适,还要看圣上之意。”凌沺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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