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河间郡官道之上,十余骑快速南奔,正是凌沺等人。
虽是挨了一顿胖揍,但凌沺还是没有老老实实的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而是独自启程,先行赶去长兴。
他想胡绰了!
之前一直有这样那样事牵扯着,脑袋和身体都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对胡绰的思念,他还可以克制。
现在一放松下来,便怎么也遏制不住,自己想要尽快见到胡绰的念头。
而且这段时间,雍虞只胡和吕倾都与他有频繁的通信,老汗王身体已是每况愈下,真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去跟祖先汇合了。
他想那个时候,胡绰的身边,是可以有他陪伴着的。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牛大叔等人还是同意了他先行上路,但也绝不允许他单人独骑,而是有红娘等人随行保护。
他们将从冀州南下豫州,然后横进向西,抵达长兴城。
全长愈五千多里,沿途没有能给他们提供换乘的马匹,还得节省马力,每天至多行进二百里左右,最快也得用二十五六天。
而实际上,用时将比预计更长。
即便抛却一路上有坦途也有崎岖的地形因素,行进速度将大不相同这一点。
便是已经入冬,雪一场一场的下,尤其是冀州中北部地区,今年冬天的雪,格外的多,也格外的大。
凌沺他们便足足在河间郡驻足五日,未能寸进,直到现在官道重新畅通,才再次启程。
“凌王,我可不可以回家一趟。”
行出河间郡,来到信都郡境内,临近武邑县城,红娘问向凌沺。
“你家里还有人?”凌沺惊讶了一下,挨了一个大白眼。
但不仅凌沺诧异这事儿,其他人也是一样。
红娘岁数比凌沺还要小上几个月,可以说很小就混迹在隆武城了,他还以为是城中武人的孩子,就在隆武城出生、长大的呢。
而且这丫头一直以来,也从没说过家里的事,更没给家里写过信什么的。
大家皆以为她父母是战死的扬武营中人,也都从来没有问过,包括凌沺也是如此。
哪成想,根本就是他们自己瞎想的,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
“我很小就跟师父学武去了,没在家待过几天。四年前回来了一次,然后就看见人欺负我大哥,那时候小嘛,没控制住力道,把人给杀了,后来逃去了隆武城。”红娘随即给他们讲下自己的经历。
也就凌沺听完后没啥感觉,其他人是尽皆撇嘴。
“‘那时候小,没控制住力道。’呵、忒、啊呸!现在你也没学会控制力道啊。”
这是王鹤等人一同的心声,每次对练都挨揍的他们,在这一点上,还是极有发言权的。
“就在武邑县城?”凌沺挑眉问道,得到肯定答复后,直接拉转马头,向武邑县城行去。
大璟对百姓的流动,管理还是很严格的。
一般来说,一县辖地之内,或者临近周边自由走动是没问题的,再远行,即便是同一郡辖地之内,也需要官府出具路引。
同一郡之内走动,县衙发放路引即可,想去其他州郡地域,则需要再去郡衙加盖官印准许,且需要说明目的地,在两地之间的郡县方可自由通行,不能瞎走。
不然就不能走官路,不能住驿站、客栈,不能乘船渡水,被抓到还得问罪,就更不能进城了。
凌沺他们拿的,便是青凌郡衙给开具的去长兴的路引,在这里入城还是没问题的。
在城门处简单接受一番检查,也就被放了进去。
至于他们随身携带的刀剑、兵器,也没人管,街头巷尾携刀带剑的也不止他们几个。
对兵器的管控,大璟反而不算多严,只是有数量限制,以及对制式兵器的管控较为严苛。
而对甲胄的管控,则极为严苛,虽然私藏私贩之举不少,但没人敢把这拿到明面上来。
便如崔家等大族,他们的私兵、护卫,在郡衙对面,也敢带着制式横刀闲逛,却是不敢身着片甲招摇。
亦如刑五岳他们,精良战甲弄了一堆,也只敢留做不时之需,藏在山洞里落灰。
索性凌沺他们此行皆不着寸甲,倒也不会因此惹出什么麻烦来。
入了城之后,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红娘便离队外出,自行回家探望亲人。
“钱宽,周围打听一下,她家人这几年有没有什么麻烦。”
落脚的客栈,离着红娘家不算多远,都在武邑县城东城,当地常住的人家,打听点儿事并不难。
红娘当年是杀完人蹽了,没被抓到,但是家里人有没有被牵连,可不一定。
钱宽虽然武艺稀疏,但轻功是真的好,干这些事也利索。
没一会就打听完消息,返了回来。
“她家没啥事,连知道她家还有个闺女的都没几个。”钱宽回禀道。
“行,那就不管她了,咱们出去转转,看看这武邑县的风土人情。”凌沺闻言点头,决定带大家出去放松一下。
不过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放松,那是想都不用想,也就四处逛逛,全当散心了。
难得的艳阳天,暖和和的,街面上人并不算少,穿的厚实的老头儿老太,街头巷尾也坐着不少。
大冬天的也没个事儿干,索性晒晒太阳扯扯闲篇,道几句那东家长西家短,打发打发时间。
还有个说书的,大概是说的太干巴,没有茶馆酒肆愿意掏钱请,干脆就在这街头大树底下坐着,跟这帮老头老太说了起来。
“话说那朔北叶护凌子瀚,生的是豹头环眼虎狼身,天生凶煞无比,但也是生而勇力超绝,七八岁便能生撕虎豹,喝退饿狼……”
说书人吧嗒吧嗒正说着,就觉得心头发寒,转头看去一帮身着狼裘狐氅、锦袍华服的人,死死的盯着他,满脸不善,登时有些结巴起来。
凌沺是万万没想到,在这儿都能吃瓜吃自己身上来。
“你这老东西,要么说要么不说,磨磨蹭蹭的作甚。”
“就是,本来就不爱听你说这胡蛮子的事,就勉强打发个时间,你还跟这儿吭吭唧唧的。”……
一帮子老头老太没在意凌沺他们,反而开始嚷了起来,嫌弃、埋怨那说书人。
“你们不爱听,我还不讲了呢。而且这可不是什么胡蛮子,这朔北叶护乃是咱们圣上亲自下旨册封的,还在缑山那边立了大功,一人一剑就破了缑山城,杀敌数万呢。”
见凌沺他们没有别的动作,说书人也是长出口气,抹了下额头冷汗,对一帮老头老太嚷了起来,顺势停下了话头,不再说下去了。
“这么猛?”
“快,接着说,一会我让狗剩子给你打二两酒去。”
“不够我再给你添二两,把那一人一剑破城杀敌的事儿,给咱好好说道说道。”……
一帮老头儿们,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来了兴趣,有人送酒有人送花生的,都开始催促起来。
说书人顿时犯了难。
他每天不就指望在这儿弄个吃喝么,若是平常,早就嘴都合不拢了。
可现在看着那帮凶人,油滑的他,也猜到这些人是不愿意听这事,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接着说,说的好了,有赏。”凌沺手里拿出块银子,一下一下的颠着,出声道。
“这位公子,小老儿方才要是有言语不当之处,让您听着不开心了,请您原谅则个。但这可并非小老儿自己个儿胡咧咧,都是按着跃鲤榜和猛将榜上来的。”
说书人不想得罪这帮眼生的华袍人,也不想搞砸了自己的饭碗,当下心思一动,起身对凌沺他们见了个礼,两边洗清自己的干系。
至于银子,他可真不敢眼红,谁知道是不是拿来买棺材的。
“城里可有卖两榜的地方?”凌沺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两榜早都应该出新了,便直接问道。
听这意思,他好像是都上榜了,那可得好好看看,等空闲了得问问二大爷他们,出这两榜的地方,过去走一趟。
“您往城南走,百慧街有个添香阁。”说书人回道。
“走,看看去。”凌沺对众人言道一声,把那十两一锭的银子扔给说书人,向城南走去。
“老大,你这怕是排名不会低吧。”途中王鹤问道,一脸羡慕。
可以说,跃鲤榜就是中原武人的梦想所在,几乎每个武人,都想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上面,并将之引为毕生追求的目标。
有人曾说过,跃鲤榜才是真正的隆武城。
它不分好坏善恶,只记录一帮顶尖武人的事迹、战绩等等,来评定他们的武艺和排名。
可以说只言武字,不论其他,深受广大武人认同。
不管道义上、心理上怎么想的,这一份跃鲤榜,却是让天下人见识到了武之一途上,一帮独领风骚的人,都是什么样子,他们的武艺又强到什么地步。
算是给出了一个标准,也开阔了许许多多人的眼界,让天下武人,知道了目标在哪里,长得什么样子。
“看看就知道了。”凌沺笑笑,眼睛铮亮。
他其实也很好奇,自己的排名会如何。
所幸城不算太大,添香阁也不难找,很快他们就人手两本册子,各自翻看了起来。
然后就都瞪大了眼睛,包括凌沺在内,皆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一次两榜改动都很大,像是书生剑已经离世,被挪出记录在副册,以及牛魔再进数位,直接位列跃鲤榜第三,还有隆武城三位百战王一同入榜,连云霄、封边歌的名次再进等等。
尤其是猛将榜,大璟的人数直接暴增,基本将原属缑山众将的位置全部顶替,诸多表现优异的年轻将领上榜。
而凌沺直接一举进入双榜前十,虽然都只是第十:
跃鲤榜第十,泼墨刀凌沺。
猛将榜第十,十大地将之首,北朔将凌沺。
“这是哪个犊子想搞死我啊!”回过神来的凌沺,直接怒骂起来。
猛将榜他顶了余虓的位置,这个他并不觉得奇怪。
但跃鲤榜前十?他自问是还有些不够格的。
没有那件顶尖的内甲在身,他怕是几个回合就会败在碧落手中,他在生死中,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和真正顶尖高手的差距。
他给自己的定位,也就前三十左右,牛大叔和司徒彦璃、夏侯灼他们更是觉得他也就跃鲤榜四五十位的程度。
现在这榜单,直接把他推上前十,他觉着以后找上门来挑战的,怕是不会少了,弄不好一个月被人揍二十天都有可能。
简直是赤裸裸的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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