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璟隆彰三十二年,七月十三,谨承圣命,昭告先侠英灵,复鲜州之地,再行教化,立英侠冢,传先侠大义与世周知。”
原缑山皇城门前,从长兴赶至的宦官,高声宣颂。
大璟太子吕思明、夏侯灼、凌沺等人并诸将,站在其对面,看着那新建成的英侠冢。
虽然凌沺打算回朔北部一趟,也不愿和吕思明有何瓜葛,但终究没有在吕思明赶到之时,便就离去。
而是等了这小一个月时间,等这英侠冢建成。
其实建倒是已经建好多日,城头并内里的坟冢,皆用铁水浇灌一体,用空了缑山城所有铁器铁料。
其外原缑山皇城城墙被拆除,砖石拿来将此地修成一个青石殿宇,看上去像一座小城一般。
因为除那数千武人以外,这里还有数座祠堂,不奉仙神佛祖,而是此战所有阵亡璟军将士之灵位。
每座堂前,皆有一座石碑竖立,其上是各军此战功绩。
堂内两面墙壁,也尽是刻字,一个个阵亡将士的战绩功勋,尽皆详细记录。
不过主意虽是夏侯灼定的,但也不能用他的名义,而是上请长兴,以圣上名义立冢祭奠。
在一封封捷报接连快马传回长兴,并沿途宣扬开来的情况下,这件事很轻松便被通过。
朝中虽有些意见,但在热烈的民意之下,也没起到半点儿阻碍。
此时,那宦官宣颂完毕,以吕思明为首,众人一一上前敬香,让这英侠冢燃起香火。
“要走了?”众将拜祭过后,凌沺走向夏侯灼,后者问道。
“嗯。我会直接去青山县,在那里跟您汇合。”凌沺点点头。
现在走,再回来找大大爷同行,那肯定来不及,但直接从朔北部去往青山县,倒是正好。
接下来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夏侯灼示意凌沺跟太子辞行一下,便自顾走进冢内,今日的夏侯灼情绪低落的很。
凌沺跟吕思明客套辞行一句,再跟谢皕安告别。
谢皕安倒是不用返京了,他将入鲜州刺史府为官,联络各部兵马这事儿他熟,太子吕思明也正好缺这么个人用。
俩人算是一拍即合,谢皕安就这么成了太子的人。
“别轴,有事儿也别死犟,啥都多想想再往外放。”凌沺拍了拍老谢肩膀,低声道。
这谢皕安哪儿都挺好,认真、勤奋、有激情,就是忒轴,爱认死理儿,不爱变通。
在他这儿,倒也无所谓,听烦了想招气走,或者给压下去一阵,也就得了。
但在太子那,在刺史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一句话不对,得罪了人,尤其是得罪了太子,那就不是被拍两下瞪两眼的事儿了。
“不管是看谁的面子,反正,这段时间,谢啦。”谢皕安郑重抱拳一礼,然后跟凌沺用力拥抱一下。
相处这么长时间,吵也吵过,骂也骂过,但总体来说,两人关系还挺好的。
而且看过凌沺对麾下将领的处罚,他知道凌沺真的对他很容忍了,不管是因为谁吧,这份情得领。
“谢个屁,走了。”凌沺一巴掌拍在他后背,差点儿没把他拍岔气,连连咳嗽几声。
等他回过神来,凌沺已经骑上小青,率朔北军往西城行去。
此行凌沺没有往南绕的打算,从缑山城行向西北,穿过铁延地域,更近一些,也能更快一些。
而谢皕安很快也忙碌起来,太子随行文官不多,了解缑山地域情况的更少,有许多事都需要他来做。
虽说是个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却也属实忙碌的很。
缑山地域,真要追根究底,原本也是中原辖地。
一千多年前,中原雄国在此地拓荒移民,始置军镇。
九百年前天下诸侯割据,有避战乱小王,携大量军民至此,整合当地军镇,称王建国。
缑山,有修道成仙之处的意思。
取仙字同音,也以建立新、明国度之意,取名鲜国。
后中原再复一统,鲜国偏居近百年后,也被征服,始立鲜州,分十六郡,一百三十七县,管理此地。
几经兴衰沉浮,鲜州数次独立为国,数次重建州郡,直到白山部族被迫东行,在这里建立了缑山国。
而今缑山地域单姓民众,基本都有些中原血脉,而双字姓、三字姓的贵族,才是真正的白山部族后裔。
只是而今缑山地域民众,对这些历史,全然不知,已尽数被白山部族同化。
谢皕安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这段历史整理出来,传教下去,让已下缑山各城民众知晓。
这不是简单述说就可以的,而是要有理有据,让这些民众去认同、信服,这将是治理这片地域重回安稳的主要步骤。
所幸,缑山皇宫里大量典籍都对此是有记载的,这些书籍凌沺没稀的要,倒是都留下了。
谢皕安从中认真选段,甚至找人制版印刷,以为佐证。
然后哪些城要拆除,那些城要扩建,那些地方要新建关隘,哪里的路途需要修缮等等……
这些事夏侯灼早有打算,也一一告知给太子,与其商议后,请示京中准允。
然后涉及到各地兵马、民众的调动、迁徙,以及征召民夫等事,夏侯灼也转交太子下令,连通各方的活,也是谢皕安在做,每日都有信件送出收回,忙乱非常。
好在这货挨得住寂寞,受的了累,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寻思,倒也很得太子赞许,而且素来谨慎仔细,也没出过什么错漏,没有白劳碌这段时间。
“殿下,大将军,临江郡急报。”
凌沺走后十天左右,处理完诸多事情,好容易清闲几天的谢皕安,又急火火的找到吕思明和夏侯灼,满脸焦急之色。
“羡儿被围!?”吕思明取过信来,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他长子吕羡,跟来缑山城不久,便耐不住性子离开,前往临江郡,也就是原缑山地域最西北,与铁延地域接壤处。
那里是最先被铁延大军攻取的地域,也是缑山盛产马匹之地,而今以右武卫将军,申屠禾,为主将,在整编铁延轻骑,驻守此地。
申屠为太子妃母族,申屠禾更是吕羡亲舅舅,吕羡去舅舅那里,体验一下军伍生活,谁也没有在意。
可偏偏临江郡,近日有上万缑山遗民,自行组建成军,正巧遇上吕羡到处游逛,将之围困在弃城庸庐之内。
情况十分危机。
“庸庐城附近尽是弃城,最近的宝柯城去兵也需三日,太慢了。”夏侯灼拿过信件看去,对此事了然,略一思量,再道:“给凌沺去信,他若没有改变路线,现在应该距离不远。”
凌沺所部朔北军也就剩四千多人了,而今是人皆有马,行进速度很快。
以脚程算,并非急行军,现在正巧就该在临江郡境内。
新建的鲜州十六郡,名称上虽是照搬先例,但实际划分,却是以缑山地域境内十六条山脉为基本。
临江郡就位于璞灵山以东,顺璞灵山山势,为南北狭长地形。
庸庐城在临江郡偏南地域,而宝柯城却是在临江郡的中部,两者间相距路程,比横跨临江郡东西都更长些。
而凌沺正是由东向西行进,过璞灵关进入铁延地域。
璞灵关位于璞灵山南麓,只要他没出璞灵关,怎么走都比宝柯城出兵会更快。
加之凌沺麾下将士经历多番战事洗礼,且逢战必胜,再有凌沺于缑山城杀出的凶威,也比宝柯城驻军更有能力,也更适合去救援吕羡。
“孤亲自写。”吕思明闻言回过神来,急忙找来纸笔,飞快的写就一封鹰信,交于谢皕安。
谢皕安也是跑的飞快,接过信件,回去装进信筒,就把凌沺留给他联系的信鹰放了出去。
……
“叶护,前方三十里为庸庐城,当为弃城之一,天色不早,是否前往暂歇。”
临江郡南部,此时落日将尽,凌沺率部放缓行进速度,寻找扎营之地,夜皛看过地图之后,询问道。
“等屠耀回来,若无问题就在此城落脚。”凌沺点点头,但屠耀率斥候还未回返,也没立即率队前往。
“叶护!庸庐城为缑山义勇所占,人数近万,还有近三万老弱妇孺相随。”不多时,屠耀快马返回,将情况秉明。
“绕路。”凌沺想也没想说道。
左一仗右一仗,里外都折进去六七支千人队了,大几千人呢。
现在既然已经可以脱离,他才不想再跟谁打一仗,义勇也好贼寇也罢,只要没来惹他,他就全当没看见。
这些事左右都在预料之中,也是废弃诸多缑山城池,收拢各地兵力后的必然结果。
整个缑山地域,陈兵数十万呢,谁爱操心谁操心去吧。
“叶护,谢皕安急信。”恩佐这时候却突然拎了只信鹰过来,取下信筒,递给凌沺。
“我去他娘!”凌沺直接骂出了口,狠劲一拍脑门子,声音脆响的很。
“全军暂歇半个时辰,埋锅造饭,饮马正甲,半个时辰后,进军庸庐城。”郁闷一下,凌沺当即下令道,将手中鹰信给众人传阅。
没奈何,虽说不爱搭理这太子父子,但这亲戚是赖不掉的,吕羡这太子长子,若真论起来,还得叫他声姨夫,总不能真见死不救。
“红娘,你们吃些干粮,就先别歇了,抵近查看下情况,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跟城内取得联系,看这傻逼挂没挂。”
当然了,救是得救,但从这里传信回缑山城求救,再发信到他这儿,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段时间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吕羡凉没凉,这救法可不一样。
“好嘞。”红娘脆声应下,挥手招呼一下,干粮也不吃了,带着王鹤刘兆等一众门客,在屠耀引路下,向庸庐城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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