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地域,春陵郡。
地域上划分,春陵郡属于燕州南部诸郡之一,事实地理位置上,它其实比燕中五郡还要更靠北一些,毕竟燕中各郡就是凌河平原上那几个,它在凌河平原的西边,被隔绝在外。
其比邻着青凌郡南部,是一片的丘陵地带,是燕州最大的养马地,燕州多轻骑,战马九成是养在春陵郡的。
其郡治叫长青城,取四季长青如春之意,历史不算悠久,是大璟开国后才建立的新城。
不过这座城倒是很大,是大部分按照京城长兴的规划建造的,也有个小长兴的称号,甚至在这座城里,还有一个皇家行宫。
此行胡绰等人,按计划就是会暂住到这皇家行宫里,等待他们的亲军整顿战马、补充草料,然后再横入燕中地域,之后走水路去长兴。
只是青山县在青凌郡大北边,长青城在春陵郡正中间,离着不近,胡绰兄妹一行到这长青城,那还得还几天呢。
可偏就已经有人,等在了这里。
长青城内城,临着皇家行宫不远,就是春陵郡的郡衙,和行宫都是坐北朝南,在其对面就是长青城的一片豪宅大院。
上书崔府二字的,在其中便是数一数二的那个。
“七少爷,咱们来的是不是太早了些,那荼岚一行还得有日子才到呢,这几日咱们把长青城都逛遍了,也没啥有趣的地儿啊。”
崔府跨院之内,九望之一的崔家七少爷,崔颖宽,带着一唇红齿白俊秀伴当,方才从点春楼返回。自诩跟着自己少爷也见过大世面的伴当,有些瞧不上长青城的嘟囔道。
“你懂个什么?本少爷要是不来早点儿,怎么抢在其他各家的那帮闲杂前头。”崔颖宽宠溺丫鬟似的,轻合纸扇,在小伴当头上点了一下。
“知宣啊,你说那凌沺算个什么东西,说好听了是凌家流落在外的大少爷,说白了就是个弃儿罢了,顶天就是阡陌崖那帮凶蛮养大的个小匹夫而已,凭什么而今就飞上了枝头,成了那朔北叶护。”一撩衣袂,崔颖宽自觉洒脱的靠坐在椅子上,对着伴当再道。
“那是!便是凌家出了个侍郎,也不过小户。那帮子凶蛮,不也靠着和宁家联姻才在朝中站稳脚么,跟咱崔家比简直不值一提。”伴当知宣立马去沏了壶好茶,给少爷倒上,一边递过去一边面露不屑的回道。
“也就是那荼岚公主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没见过少爷这般丰神俊逸的佳士,才会相中那乡野匹夫。”随即知宣在谄媚一笑,拍起自家少爷马屁。
要说这崔颖宽倒也确实生的副好皮囊,仅观外在也称得上丰神俊逸,是个少有的帅哥,不然也不敢在身边带这个唇红齿白的俊秀伴当。
“这次咱就给她长长见识去,让她知道什么叫风度翩翩、逸致高雅,什么叫世家如玉公子。那草原的叶护,虽是位比国公、乃至郡王,可少爷也不稀罕。倒是听说那胡绰公主,美艳绝伦,如仙子谪凡尘,若能娶回家去,倒也是美事一件。”崔颖宽受用的一笑,折扇往手上一拍,得意道。
“拿着这个,去隆武城,给凌沺少爷磕九个头,这事儿算罢。”然而他没得意多久,一块铁牌子就突兀的飞掷而来,砸在他额头上,随之还有一声冷喝一并传来。
“谁!”知宣凄厉喊上一声,直接躲在崔颖宽椅子后面,慌张的躲避着,倒是没忘了给自家少爷擦擦额头上的血。
“阡陌崖,鹿安。”一道雄壮的身影,大步走进,手中拖着一柄七尺大刀,刀口仍有血迹流淌。
“放肆!你阡陌崖一众,是要造反吗!我姑姑乃是当朝贵妃,你这是在对皇亲国戚动手,郡衙可就在对面!”崔颖宽这时刚从眩晕中醒转,当即呵斥道,就是有些色厉内荏的慌急。
“说起罪,那可多了。”鹿安却是嗤笑一声,拄刀在胸前,再道:“你府上二十八名门客,三百个护卫,当然也可以说是私兵,已经都被我杀了,现在血也该流郡衙那边去了,不知道砍了你这皇亲国戚的头,会不会流的更急一点儿呢?”
说完便饶有兴致的看向崔颖宽,和后面已经吓尿的知宣小伴当,额头那道直达眉心的长疤,更显诡异狰狞。
“疯了!你们都疯了!你们真要造反吗!”崔颖宽也是吓得大吼连声,双股即便是坐着,也是颤抖不已。
“忘了说,我还是这燕州马场的守备将军,你家那些护卫可都带的是制式横刀,你说我要说你们才是谋反的,这事儿是谁说的算呢?郡衙那老王八蛋,任由你们在这带着这些横刀乱晃,你说他是敢管我呢,还是不敢呢?”鹿安接着嗤笑道,随即大刀往肩上一抗,就向崔颖宽走去。
“既然不愿意去隆武城磕头,那就留只手在这儿吧。”鹿安一边再说着,一边长刀挥动,崔颖宽的左手当即断落,其随即再道:“最迟明日辰时,滚回你们崔家去!让你爹,也就是崔家家主,年前进京赔罪,不然下次你掉的就是脑袋!”
“还有手,记得让人拿钱来赎,黄金五百两,少一钱,再割你个耳朵。”鹿安用刀把那断手挑起接住,到往身上一扛,转身就走,还不忘勒索一句。
大当家的说了,九当家和凌沺少爷可都不富裕呢。
此后几天,燕州多地甚至齐州北渠沿岸一些城池内,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无一例外,这些事没有被百姓所知,郡衙也是没有追查,反而是让衙役在天亮前就清洗干净了所有血迹,只有一家家医馆,接受了好多断手断指的病人,棺材铺子生意也突然爆火。
但燕州的平静是表面的,弹劾奏章,九大望族连横的信笺,沟通这各地官员的信笺,如浪涌般不绝。
三天后,青凌郡南部。
“余虓,知道为什么即便你成了泰山将,还只能是给你爹跑腿的么。”行路官驿外,萧无涯面无表情的看向再次出现的余虓,面无表情的说道。
“呐。跟它一样,炖的再香也上不了案席。”没等余虓张口,萧无涯便扬了下下巴,示意向一旁夹着尾巴的小黄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余某只是倾慕殿下风姿卓绝,特来拜会而已,又没有做什么,齐国公气量未免太小了些。”谁知道这余虓,此番居然没有直接动怒,眼睛微眯一眼压了下去,随即冷笑道。
“别糟践君子这个词,事实上拿你跟它比,我都觉得委屈了它。”萧无涯指了指小黄狗,再道一句。
“你!、、”余虓本就是个气量不大的,再被辱及,又怎么还能忍住,当即怒指向萧无涯,便要喝骂出声,萧无涯虽也是国公,但他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可下一刻他又不得不闭上嘴,因为萧无涯那柄嵌玉的横刀,已经横在他眼前。
“不杀你,只是要留给他自己动手罢了。不然,连你老子一并斩了!”萧无涯淡漠出声。
“呵呵!”“哈哈哈!”
余虓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顿时大笑起来,再道:“口出狂言谁都会,且不说你们兄弟加起来能不能奈我余家如何。便是那凌沺,也想杀我?他也配?”
说着还不忘朝一旁啐上一口,极为不屑。
“宁黎!把他带来的人都给我杀了,他的马也射死!”行出官驿的胡绰轻喝一声,宁黎和韩利阗乙当即应是。
接着千余亲军翻身上马,搭箭在弦,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扑向离着官驿不足百步的余家数百护卫,箭出三轮如雨而下。
就连雍虞业离也凑了热闹,直接拿起铁弓,三箭齐出,余虓好好的一匹胭脂马王,呜咽倒地。
“疯子!”余虓喝骂一声,紧了紧握戟的手,再冷言道:“真以为你们阡陌崖一众而今成了气候,谁也惹不得不成!”
“别人不管,可便是你爹在这儿,也不够格跟老子叫嚣。”萧无涯冷喝一声,直接挥刀斩出。
余虓连忙抡戟架去,直抡起呼呼风声,迅疾无比且势大力沉,与萧无涯横刀交击在一起。
只见萧无涯这一刀似是不受力一样,一下就被荡飞起来,连刀都脱了手。
可下一刻余虓正要挥戟刺出,逼开萧无涯,那横刀竟是旋飞绕颈而过,落在了萧无涯左手之中,狠狠一拍,余虓手中画戟便是偏向一侧,萧无涯直接上步,拧刀后收竖立在背后,挡住余虓画戟回拉,然后一个正蹬,将余虓踢得身子一弓,双脚离地而起。
这还没完,横刀拉住了长戟,余虓又并没有松开戟杆,这一击之下并没有受力倒离萧无涯身前,而萧无涯也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直接就是数脚连踢,再中余虓胸腹,最后更是一记冲拳跟上,狠狠砸在余虓右肩,让他再也持握不住画戟,脱手跌出数步开外,猛吐了两口鲜血。
“侄媳妇,记住喽,咱在大璟也是横着走的主儿,小家伙刀不够快,二大爷的够,不用拘束着,遇上这狗都不如的玩意儿,杀了都行。”呛啷一声,萧无涯收刀还鞘,掸了掸手和衣袖,对胡绰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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