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城的沈栖才知道,情势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和残酷。
上万流民聚集在皇城墙的外面,有一小部分进了城,如今像狗一样的被往出赶,不出去的被御林军或拿刀或拿鞭子砍杀。
外面的流民见状,有的往远处跑,有的聚在一起敢怒不敢言,还有一些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如今江州的大旱还没有解决,有一些地方又发了水灾。
朝廷不想着救灾,在做什么呢?
身边的暗卫对城门口的官兵熟悉的很,偷偷的塞了点银子,就将他们十几个人放了进去,而其他的如今已经隐藏好了。
京城里,繁华依旧,可气氛却不如从前。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皇帝抄了好几个大臣的家,枕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东市牙行已经人满为患了。
官府也养不了那么多的吓下人,所以简直是批发一样的往出卖。
按照道理,这时候买人是最便宜了,而且从这些大臣家里出来的下人一般都被教导的很好,用起来也轻省,可是却几乎无人问津。
原因是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了。
一路走来,沈栖看到车马往京城运建房子的材料。
据说皇陵附近有一座矿山的石头很是特殊。
用那里的石头给蓝贵妃盖占摘星楼。
负责这件事儿的是户部尚书刘大人。
因为皇上催得急,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第一批石头就已经运了来。
沈栖看着身旁一辆辆马车,还有人力车,随后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然后带着他的人去了宅子。
洛西河没有爵位,叫他小侯爷也不过是大家这么称呼他,他在府里虽是嫡子,但并不是长子,就算去他请封世子也轮不到他。
所以他还算是安稳,人也一直在这宅子里等着他。
而靖远侯爷已经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了。
这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而已,原因也是因为他们与皇后有关系。
下一步,估计也要流放了。
所以沈栖现在迫切需要知道宫里详细的消息。
也或者,他亲自去宫里走一趟。
皇宫,居于西北方向的慈宁宫。
得到消息的太后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悲凉来。
康元帝啊,你昏了头了,这是要毁了这天下吗?
就算你宠爱蓝贵妃,可你如今宠妾灭妻也太过了,皇后已经退的不能再退了,你留她一命又如何?
而且,这难道不是康元帝在于她示威,在杀鸡给猴看吗?
在嬷嬷的搀扶之下,盛怒之中的太后坐上舆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坤宁宫而去。
此时此刻的坤宁宫。
皇后陆婉晴的身体在龙五的调养之下其实已经好了,但她不想惹人注目,所以一直低调的在坤宁宫养病,在宫里的另一个寝殿,她的女儿也在这里。
平时陆婉晴的神色尚好,可此时当朝皇后早已经面无血色,她用悲愤的目光看着冰冷无情的康元帝:“阿哲还活着,你为什么要发这样的圣旨?”
“不是已经让你看了吗?你的阿哲已经死了啊。”康元帝轻描淡写的道。
陆婉晴身子摇晃了几下,随后,咬紧牙关堪堪的却稳稳的站在他面前,她声音嘶哑的质问道:“沈君明,阿哲也是你的儿子,你向来对他不闻不问,可他才只有五岁,他能妨碍你们什么呢?你不派人寻找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这样丧心病狂?”
就在刚刚,康元帝带人过来,说是找到了她小儿子阿哲,不过他已经是死了,还弄了一个假尸首,他怎么这么狠毒呢,如果不是暗卫统领的消息,她可能真就信了。
但当时也是心神剧颤的。
康元帝说要昭告宗室,皇后无嫡子,要立四皇子为太子。
陆婉晴怎么可能同意,她以死相争。
于是,惹得康元帝大怒:“大胆,陆婉晴,看样子我是朕对你太优柔了,你竟然敢直呼朕的名字,怎么,你是想被废吗?”
陆婉晴凄然一笑,强撑着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内,看着那负手而立宛如换了一个人的男人。
“是啊,你早就想废了我,承恩侯府已经被你流放了,太子被你毒杀,萱儿至今昏迷不醒,阿哲生死不知,沈君明啊沈君明,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用什么样的心肠做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陆婉晴的声音,绝望之中带着凄厉。
她朝着沈君明走近。
沈君明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坤宁宫了,到了如今这一步,她哪里还去敢想这皇位之事,只想着等一切平息了,要将儿子接回来,那是皇子啊,不能流落在外。
虽然有暗卫统领,可他不能一直这么隐姓埋名下去。
哪里想到,康元帝竟然做的这么决绝。
他现在已经不是个人了,就如那地狱里的魔鬼一般。
陆婉晴站在他的面前,死死盯着这个男人,如果她手里有刀,她会毫不犹豫的与他同归于尽。
沈君明看陆婉晴走上前来,面色变了变,虽然刚才陆婉晴的话让他很生气,可是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他不但是君,他还是父,所以,他没有错,有错的都是那个忤逆的沈栖。
对此,他没有一点悔意。
所以,不以为然的康元帝竟然厌恶的朝后面退了几步,随后一挥手门外就进来几个太监,将想要冲上前来的陆婉晴给拦住。
一个太监托盘上放着一条白绫。
康元帝越看眼前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是厌憎,甚至觉得恶心,他怎么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呢?当年他肯定是瞎了眼睛,这女人真是从头到脚都令人讨厌,他听她说话的声音都觉得浑身难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和她生了三个孩子,他是怎么忍受她的呢?
康元帝又朝后面退了几步,似乎陆婉晴是一个恶心人的脏东西一样。
这样的康元帝让陆婉晴心如刀绞,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是当深爱的男人用厌憎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谁又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