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冬来中午下班接了曹世林一起去满小馆，还没到，曹翠芬老远就朝他们飞奔而来。
“冬来哥，快回去看看，有人在店里闹事呢！”
又有人闹事！
杨冬来拔腿就往店里跑，两小的被留在了后面。
胖女人倒没怎么砸店，但是她声音洪亮，嚷嚷着曹小满店大欺客，看不起工人阶级云云，怂恿一堆围着看热闹的。
这两年虽然不搞阶级斗争那一套了，但仍免不了有那种喜欢搞事的人，一旦有人闹就立马开始火上加油，跟着指责曹小满搞投机倒把，大搞资本主义。
“卖个饭还要看人情，分阶级，你干脆在门口挂个牌子，不卖给我们这些工人阶级呗！”胖女人一手叉腰，口沫横飞地指着曹小满的鼻子。
曹小满顾忌着自己有孕在身，退到柜台后面，时刻注意着胖女人的动作，注意自保。
这人明显是来找茬的，曹小满经过最初的生气，现在已经气定神闲起来，无论胖女人说什么，都一副淡淡的神情看着她。
李成和周建设都出来了，挡在退台前面，两个高大的男人在场，胖女人出了阴阳怪气地说话，倒是不敢动手。
而没有曹小满的授意，李成他们也只自保不跟人起争执，旁边来看热闹的看了半天，都只见胖女人滔滔不绝的骂人，满小馆的人没一个出来恶语相向的。
两厢一对比，越发显得胖女人的无理取闹，之前帮她说话的路人，都慢慢站不住脚了。阶级斗争过去好些年了，早不兴打砸抄家那一套了，损坏了别人的东西是要照价赔偿的。
眼见没人帮忙了，胖女人有些发慌，踌躇间又往收银台边冲，张牙五爪的想去薅柜台上的东西。
“干什么！”
一声厉吼，杨冬来从人群里挤进来。
“她来闹事！”曹小满指着胖女人说道。
那胖女人一看见杨冬来，转身就想往外跑，被杨冬来伸手拦住，这一看，还是熟人。
杨冬来冷冷看着她，目光锋利如剑，周身散发着寒气，“是你？故意来闹事的吧？”
曹小满一听，连忙从收银台里走出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接着问杨冬来：“你认识她？”
“算是认识吧！”杨冬来冷“哼”了一声，“厂里锅炉工伍师傅的家属，原料车间的。”
身为保卫科副科长，杨冬来对厂里各科室车间的重要人士的家庭情况都很清楚，锅炉工是特种行业，从业人员的情况，保卫科自然是有备份的。
这胖女人姓周，但厂里人都叫她伍大嫂，杨冬来平时在厂里跟她没什么接触，能让伍大嫂不惜跑来闹事的原因，应该就只有一个。
“伍大嫂，分房的事，自有厂里的规定，你跑来我家店来闹事，难道就能让厂里给你分房子了？”杨冬来稍微一想，就知道准是分房的事闹的。
被揭穿，伍大嫂也不遮掩了，恶狠狠地瞪着杨冬来，喷着唾沫说道：“你们开着这么大一个店，赚那么多钱，干什么还要跟我们这种老胳膊老腿的人争房子？你们明明就能自己买房，偏还要占一个名额！”
“还说是英雄，是大家学习的榜样，一遇到利益屁都不是！平时歌功颂德的，怎么这会儿不发扬发扬风格，把名额让给我们这些老人！”
“虚伪、骗子、不要脸！”
伍大嫂口若悬河地指着杨冬来骂，骂到最后，她先委屈上了，一拍大腿坐到带上，“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指责杨冬来，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话。
就是怪杨冬来不把分房名额让出来。
这明晃晃的道德绑架，直接把曹小满气笑。
她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伍大嫂，“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厂里的房子该怎么分，该分给谁，自有厂里说了算，你跑来我店里来闹，是个什么道理？”
“难道就因为我家冬来年轻，是英雄，就必须把名额让给你？”
“没见过你这样的，伍大嫂，你今天最好起来把事情说清楚了，不然，我明天就上厂里闹去，我让你连班都上不了你信不信？”
曹小满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却怎么看怎么冷嗖嗖的，竟让正在哭闹的伍大嫂一时间怔住了。
“伍大嫂，我相信你也不是无故就跑来我这里闹的吧？”曹小满挑眉看着她，“肯定是有人跟你说，只要我家冬来把名额让出来，就一定分一套房子给你是不是？那人肯定还说，我们家是做生意的，就算闹起来，大众也会站在工人阶级这边，我一个搞投机倒把的不敢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曹小满说一句，伍大嫂就往后缩一点，整个人心虚的不行，曹小满见此又是一声冷笑。
“起来吧！”
曹小满伸手拉她，伍大嫂又缩了一下，戒备地看着她。
“我看你也只是上了别人的当，如果你把撺掇你的那个人是谁说出来，我保你能分到房子，怎么样？”曹小满好商好量地说道。
伍大嫂倏地瞪了眼睛，随即又轻蔑地“切”了一声：“你一位你是谁，还保我分到房子？”
曹小满直起身，“你可以考虑一下，反正我们家冬来是不可能把名额让出来的，我不吃亏。”
接着，曹小满就让李成疏散人群，对店里受惊的客人加以安抚，一通下来，伍大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了起来，往曹小满身边凑。
“你刚才是说真的？只要我告诉你了，保证我们家能分到房子？”
曹小满抿嘴一笑，“不一定啊！”
伍大嫂皱起脸，“可你刚才不还说能保证吗？”
“那是刚才呀，谁让你刚才不答应来着！”曹小满一脸的理所当然，“怎么样？现在要不要赌，我现在还有八九分的把握，再等一会儿可连五分把握都不一定有了。”
伍大嫂的脸快速变了变，纠结地看着曹小满，最后一咬牙，“好，我告诉你！反正，我们家也不一定能分着，不如拼了！”
曹小满笑容大起来，“这就对了嘛！咱光脚不怕穿鞋的，怕什么！”
伍大嫂左右看了两眼，见没人再注意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曹小满面前咕哝：“是厂办的王主任，他跟我说……”
杨冬来就在旁边，听伍大嫂这么一说，脸就青了。
王主任在他这儿说不通，就在背后撺掇别人来闹，看他人前一张笑脸，没想到涉及到个人利益，就使出这种手段。
“我去找他！”杨冬来立刻就要去找王主任理论。
“等等。”曹小满一把拉住他，“你在这儿等我跟伍大嫂说完话。”
伍大嫂原本去跟王主任送礼，想走个后门，为自己争取个分房名额，可王主任却把杨冬来推了出来，暗示只要让杨冬来把名额让出来，这事就能成。
王主任虽然挑拨离间了，可并没有怂恿伍大嫂来捣乱，只是伍大嫂是个大老粗，被稍微一点拨，就冲动的直接来找满小馆找麻烦了。
所以，这事就算杨冬来找上门去，王主任也能推脱，名额有限是事实，他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伍大嫂怎么做，那是伍大嫂的事，怪得了谁？
因此，就算要去找，也不能就这么找上门去。
曹小满把伍大嫂拉到一边，仔细嘱咐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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