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我生日,才会来找你。”
这句话犹如夺命毒药窜进了朱天的心脏,待细细品味毒药带来的苦楚时,那个身影已经离开了他的视野。他回忆起昨天艾玛开心的走进了贮木场,然后看见自己和金尼娅……她再失意离去。
这就结束了吧……
嗯……很绝情。
又有什么办法呢?
昨天是她的生日,十五岁?或者是十六岁?自己连她具体多少岁都不知道,。
不管多少岁,在两世为人的朱天眼里,她都是一个小孩。然而小孩最优质的特性是他们会遗忘。
嗯……等时间一长,她会忘记这段经历的……她那么小,还什么也不懂吧。
或许沉睡一段才是正确的做法,时间会泯灭一切。
雷电在漆黑的夜里轰鸣,大雨瞬间降落!除却那些因比赛重伤的参赛选手,所有的观众都在朝着小镇中奔跑。
如果没有下雨的话,或许会有庆祝,当然也或许也什么都没有。
任谁也想不到最后是约德尔曼人夺得了冠军,让一群奥丁人为一个约德尔曼人庆祝,不如叫一群猫为老鼠去收集过冬的粮食。
那些约德尔曼观众倒是想把朱天举过头顶,以示他们对朱天敬佩和爱戴。然而这时,暴雨骤然袭来,他们现在或许可以把朱天举过头顶以遮挡暴雨……
无数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视线里已经没有了小萝莉艾玛的身影,朱天回忆着那个较小身材挤出人群,夺路泪奔的场景,愣在那里许久。
好吧,这就算是……结束了吧。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赢得冠军,接下来意味着可以领到巨额赌注,随即把视线投向赌局桌前,快步走去,走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发现周围的人已经全跑光了。
这也正常,此时大雨滂沱,谁也不会傻呵呵地在那里等着……
“你来了啊!这个给你。”突然,一个红头发赤亚人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扔给朱天一个布袋子之后,立刻朝着约逊城大步跑去。
“嗯?”朱天打开布袋,看见里面满是银晃晃的银币,粗略估计,应该有五六十枚……
赔率不应该是一比一千么?他看着那个已经跑没影的赤亚人,一时也有些无奈。只能等暴雨停歇,再去找他们了……
“皮克,你来接管身体吧。”暴雨中,朱天对着皮克说道。
“接管身体之前,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朱天在暴雨中沉默,微微眯起了眼睛。
皮克缓缓对着他说道:“昨天晚上艾玛跑回约逊城了。”
“嗯,这件事我知道。”
“然后凌晨的时候她又跑了回来,那时候正巧下着大暴雨。”
“是啊,我睡不惯赖德的床,半夜醒来一次,看见外面确实又下起了暴雨……等等,你说她是晚上跑回来的?那她……”朱天陡然想起来今天中午的时候去驴棚子里牵大黑脚,却撞上了迎面走出来的艾玛。“所以昨天晚上这个傻子和大黑脚睡在了一起吗?”他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大黑脚,内心突然涌出来一股莫名的情绪。这股情绪让他心烦意乱。“这是个傻子!大半夜跑来这里做什么?”
“你出来的时候,赖德正好醒了,他喝了艾玛连夜跑来送的汤药才醒过来的。”
又是一道惊雷从云层中蔓延开来!
“所以她昨天跑回约逊城是取药去了……”朱天木然立在了暴雨中。
他心里陡然又响起来那句话:“昨天是我生日,才会来找你。”
暴雨仿佛中又出现了那张无比绝望的脸蛋:“昨天是我生日,才会来找你。”
雷声连续轰鸣,似乎组成了一句话:“昨天是我生日,才会来找你。”
她叫艾玛,是一个小女孩,她祖父重病,父亲半个月才会见她一次,或许父亲连她生日也忘却了……然而她并不气馁,她心里有着重要的人,怀揣着对自己生日的憧憬,她走出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向了远方。然而,她最后得到的是无尽的冷眼和无尽的欺凌……在自己最是重要的一天,她以奔跑度过,来回折返和平小镇和约逊城三次,这其中要流淌多少汗水?跑累了,她会渴吧,那她会不会张开嘴,去饮天上掉落下来的暴雨呢……跑回了充满痛苦回忆的贮木场,她发现没有地方睡觉,只能默默走进了驴棚子,度过了自己本应该开心快乐的生日之夜……在成百上千人的注视下,她站在了最危险的地方,经历了人生中最折磨的一段旅程……浑身湿漉漉的,昨天她是怎么睡着的?跑了那么远的路,她吃东西没有……
想到这里,朱天只感觉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自己的胸口间,沉闷且疼。那十余天里,胸口疼时,会有一碗浓浓的绿色汤汁端来……而现在,是无穷无尽的凄冷暴雨。
不知道在暴雨中呆立了多长时间,他闭上了眼睛,默默仰头,开始迎接洗礼。
他开始一句一句对着皮克诉说:
“我只想着将自己的愤懑发泄给街道上的熊孩子。而你却喜欢静静的在你祖父的阁楼里看书。”
“我猎杀公牛,烹烤牛肉,享受美味,而你却要承担接下来的后果,默默忍受父亲的责骂和暴打。”
“我时常将你存留下来的铜币挥霍一空,而你却一次又一次的去重新积攒。”
“我纵着大黑脚驰骋四方,而你骑了它一会儿就心疼。”
“我不管干了什么荒唐事,你都要默默承受。”
“今天,你本可不告诉我关于艾玛昨天所做的事情……假如你说你不纠结痛苦,那么你一定是一个天大的骗子。”
冥冥中,皮克问他:“我确实纠结痛苦,我又该怎么办呢?”
“你觉得呢?”朱天反问,“面对身体中另一个灵魂,你该怎么办?”
“如果事实不能改变,”皮克说道,“那么只能继续纠结痛苦。”
朱天伫立在暴雨中,浑身绷紧犹如弓弦,“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让我一直沉睡,或者……杀死我?”
“小时候会想着你永远不要醒来才好,但是后来发现这并不现实,至于要杀死你的念头,我还从来没有过。”
朱天在暴雨中沉吟了很长时间。“皮克,你很善良,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善良。任谁发现身体中出现了另一个灵魂,都会会变成一个疯子吧。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以前一直都认为你很懦弱,我现在觉得我错了,完全错了,你才是真正强大的那个人!”
“为什么这么说?”
“你具备着最完整的人性,最天真的人性,最善良的人性。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你却还能那么乐观的面对一切。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你愿意拼命工作一个月,最后却是只想得知那个女孩的名字……你才是真正强大的那个人!”朱天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皮克说,“你应该去找她,去找那个你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人?”朱天苦笑,“我们终究是一个矛盾体。你其实很想一个人掌控身体,很想立刻就见到海斯珈。但我的存在阻止了一切。”
“我明白痛苦的滋味,所以我不想看到别人痛苦。这种情况,我很想让你去找那个女孩。”
“事情会变得越来越麻烦,”朱天问,“面对感情上的矛盾,你该怎么办?”
“继续纠结痛苦,”皮克答,“但恪守本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