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探花郎真是一表人才。”
“那不是纪府的公子,去年他的次子是不是刚出生?”
“那位大人倒是看着年轻,风姿更在探花之上!”
李萸听着隔壁包间的几位姑娘时不时品评从窗下经过的新科状元,一时有些无语,想不到大家闺秀讲起悄悄话来也没有那么含蓄,想来她们是不知道隔壁有个耳朵特别灵的,她们说的那些都被她听到了。
随着她们的议论,各种鲜花也是一把把地从隔壁窗户往外扔,不过到了后面她们偶尔扔几朵,大概只扔给她们看着顺眼的。也是,照她们的扔法,就是有一屋子的花也该扔完了。等新科进士的队伍行进一半,隔壁再没有扔出花来,倒是还会扔果子,夹在花堆中也没有人发觉。
小颗的金桔之类的水果扔完了,她们就开始扔大的,等尹皓生到的时候,她扔的是苹果。苹果夹在从其他窗口扔出来的红花中,不太好分辨。
“小姐,还不扔吗?”
秋桐提醒了一句,眼年着尹皓生就要骑马从窗下过去了。她是挺想扔花的,尤其是状元经过的时候,可是李萸不扔,她也不敢抢在李萸前面扔。
李萸本没有扔花的打算,看到隔壁扔出了苹果要砸到尹皓生身上时,她才拿了一朵花对着飞行的苹果扔去。苹果被花朵一撞,离开了原本的轨迹,砸到了对街守护秩序的官兵身上。
“谁扔的苹果?”官兵吼道。
“糟了。”隔壁姑娘吓得离开窗前不敢再动。
“小姐,你扔了什么花?”
秋桐没听进隔壁的动静,还在奇怪她明明看到李萸扔了什么花出去,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红花。”李萸随口说,朝街道看去时正好对上尹皓生带笑的目光。
李萸目光一动,随手拿了一朵花扔了过去,正好扔到尹皓生的怀里。尹皓生搂着怀里红艳艳的牡丹,笑着戴到了官帽上。
街道两边百姓扔的最多的花就是牡丹,不但意头好,颜色也富贵。尹皓生顶着那朵硕大的牡丹,在队列中不算稀奇,李萸却看出不同的意味,总觉得她挑的那朵是所有花中最鲜艳的,戴着那花的尹皓生也是所有新科进士中最神气的。
收回目光,她挑剔地盯着篮子里剩下的花,感觉自己刚刚随手一拿就拿走了最鲜艳的,剩下的都不怎么好看。
“小姐,剩下的还扔吗?”秋桐问,尹皓生的身影已经远了,再扔就只扔给别人了。
“你扔吧。”李萸说着就退回了桌前,跟卫氏默默吃茶。
卫氏瞟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她还以为李萸会很喜欢这种热闹的活动,想不到李萸挺平静,看来她对这个庶女还是摸不透。
秋桐是真想扔花,一个人却有些不好意思,见还有两个小丫头也跃跃欲试,就招手叫她们过来一块儿扔。两人询问地看了香云一眼,见香云点头后就和秋桐去了窗户边上。
每年新科进士的队列得到鲜花最多的肯定是位列前茅那几位,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自家人又能扔得了几朵。后半段的队伍就显得有些冷清,尤其是同进士们,心情尤其矛盾,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还在马背上后悔殿试没有发挥好早知道还不如不考,要是现等三年说不定就不是同进士了。
就算得了几朵鲜花,他们也没有多高兴,至少没有扔的人激动。秋桐也没管他们,顾自扔得高兴,配着前头传回来的欢呼声,也算是享受了这欢闹。
三年一度的科举随着新科进士跨马游街的结束,渐渐淡出了百姓的关注,若干年再回看,又有几人还记得当时的三甲都有谁。不过当时被惊艳了的时光,总还是有人记住的。
李萸也记得,就算她不记得,卫氏也会提醒她。
回府后,卫氏就把李萸叫过去,单独跟她聊了关于亲事的安排。她今日陪李萸出去,也是想看看两人的关系现在如何了,如果不是形同陌路,就可以着手准备婚事。她也得问问李萸的意思,免得李萸还有其他想法,要是等一切安排好了再露出来,她可没法子收场。
自李萸恢复神智后,两人相处不算融洽,但也没有化解不了的矛盾。卫氏也不知别家的修行者在家是如何的,在李萸离开的日子里,她也多方打听过,知道有些人家修道后就再不回家,顶多在过年祭祖的时候回家露个面。也有一些修行者是终身不嫁娶的,卫氏先前也知道一些,猜测过李萸是不是这一种,后面见她也没有再提取消婚约的事,就不再多想。
成亲是可以成亲的,嫁给谁就不一定,卫氏怕李萸对尹皓生没有那心思,最后逼着她反倒让她偷偷离开李家。不管怎么说,家里有个修行者在总能让人安心许多,尤其是像李萸这样连道宫都要礼让三分的,她也不想为了亲事跟她冲突。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但面上她不能露出这样的意思,免得让李萸钻了空子。
“二郎如今也中了进士,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大约就要完婚,你有什么想法吗?”卫氏问道。
李萸能有什么想法,她现在什么想法也没有。
见她沉默,却不是十分抗拒的模样,卫氏又问:“你们最近相处的怎么样?”
“相处得挺好,像兄弟一样。”李萸迟疑地说。
“那就好。”卫氏满意地点头。
这答案跟李萸想的不一样,她以为卫氏会说她几句或者面露不解。
“这样真的好吗?”李萸反问,她记得曾听人说过当了兄弟就不能再当夫妻了。
卫氏淡淡一笑,说:“男人不一定会爱重自己的妻子,却一定会看重自己的兄弟。女子也不应该把心思都放在情爱上,与其找一个你想为他掏心掏肺的,还不如找个像兄弟一样,可以有商有量过日子的。”
好有道理的样子,李萸暗忖。
“不过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他现在对你千依百顺,不代表以后也会如此。你也不必忧心这些,现在成亲,将来的日子总不会比你还痴傻的时候嫁过去更艰难。你有一身的本领,就是尹皓生将来纳亲生子,与你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卫氏不提,李萸还想不到这些,当即她就皱了皱眉。
“他还敢纳妾?”
“除非你有本事能劝住他。”
“我有。”李萸一脸自信地说。
卫氏想到了什么,提醒道:“我说的是‘劝服’,可不是让你去把他打服。”
“都一样。”李萸皮笑肉不笑地说。
卫氏看她似真的介意这事,脑中想了一圈,面上越发和缓了。李萸会在意,说明对尹皓生还是有情义在的,既然两人情投意合又有婚约在,这亲事便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他可曾跟你说过成亲后会从侯府搬出来?”卫氏问。
“以前提过。”
“虽说对公婆要孝顺,但多少女子盼着跟夫君不受管教过自己的日子。若不是知道他会搬出侯府,当初老夫人也不会同意你们的亲事。”
不过就是搬出来,两人成亲头几天还是要住在侯府,逢年过节的也得回去吃饭,一些该守的礼节总得守。卫氏本想跟李萸说这些,又怕吓着她,让她再无成亲的念头。一个对父亲嫡母的话都不怎么听的人,让她去孝顺公婆,似乎不太可能。
这些事她只能找远英让他跟尹皓生先通个气,以尹皓生的周全,当能帮着遮掩一些。
两人就是要成亲,也不能是女方先提起,免得显得李家女恨嫁,传开了又让人笑话。经上回侯夫人来李家压了老夫人的面子,老夫人就不想再过问李萸的亲事,事情就落在了卫氏身上,卫氏也没法直接去提,还得找交好的夫人去递话。
卫氏和李萸谈过后,倒没那么急着安排,想先问问尹皓生的意思,他的终身大事似乎是以他个人意见为主,侯府也不会替他打算太多,要是如此,就得看他跑官的结果。要是他留在京城,倒不差这几天,可以等他官职下来了再安排成婚的事,要是他要外派,那倒是要早做打算了。
卫氏这边还没有找好恰当的时间,尹皓生就派人来询问,说是侯夫人有事上门,不知她几时有空。侯府人找她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两人的亲事,卫氏一听很是满意尹皓生的上心,想来不是他自己催着,王氏也不会主动张罗这事,她那侄女还在侯府住着呢,当谁家不知道似的。
卫氏也不拿翘,回说这几天都有空,王氏也就定了第二天来访。
这事卫氏也跟李承德和老夫人说了,两人都让她处理,就连得了消息的于姨娘也没多嘴一句。于姨娘满脑子想的是嫁衣挑什么料子好,李萸能不能乖乖听话绣上几针,旁的事她也不乐意问也不懂。
王氏来李家依旧打扮得贵气逼人,就如同卫氏猜测的那样,她本意并不想来,但安国侯一直催着,语气渐渐失了耐心,她就知道她不得不来。
当初她刚嫁到侯府时,也有过拢住安国侯的心让他事事顺着她心思的日子。两人差着年纪呢,她长的又不差,不然怎么会挑了她嫁过来。
可惜这宠爱消散得很快,她也是失望过几场后才发现是她想岔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不管她多好都没用。重要的是她得有自己的儿子女儿,将来他们可以能分到一些家产,她以后的日子才不会太难过。
她倒想再去争一争,不然也不会想跟老二搞好关系,结果路没能走通。她能想到的也就是联合老二把老大搞下去,再让自己的儿子当世子,再阴毒的法子她就是能想到也没胆子做。
刚进门时,老夫人就敲打过她,说侯府已经病逝了两位侯夫人,不差第三位。老夫人虽已经不在了,但这话她记得,安国侯也记得。不管她心里对这亲事多不满,没有人接茬,她一个人也闹不开,索性就随它去。
卫氏看她神色,就知王氏仍不乐意这么亲事。卫氏也没说什么讨好的话,淡然地应对。
亲事上需要商量的事情有许多,一般会请媒人到场从中斡旋,要是两家关系好也可以直接聊。李尹两家自侯府老夫人过世后,关系就算不得好,王氏过来还想着提些要求为难李家。卫氏一向淡然,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三两下就把事情打回了过去,就是王氏气恼起来说要让婚事作罢,她也不惧。
“倒是我见识浅,不知道如今婚嫁是这样的规矩,还以为是卖儿卖女的人家才会如此。侯府的规矩也是如此吗?我倒不曾听老夫人提过。”
“这门亲事是两位老夫人定下的,侯夫人要是觉得老夫人定的亲事不好想退,我们也没有旁的话可说,出去也不会多嘴一句,不过是王家的规矩与别处不同罢了。”
“名声什么的,侯夫人都不惧,李家小门小户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王氏顿时没了脾气,她虽说有个侯夫人的名头,出去赴宴却还没有儿媳妇混得开,说到底还是家世不够的缘故。李家比王家也好不了多少,偏王氏也不敢说她什么,若是事情办砸了,她回府讨不到什么好,卫氏却是不怕什么,到底是庶出女,如果是亲生女人卫氏断不敢这样硬气。
王氏暗恨,却拿她没办法,婚事的事也大概定了下来。
这些事,家里会出面办,待嫁新娘是不必露面说话的,李萸听到消息时已经是媒人正式上门下聘,还送来定好的婚期。她一听婚期已定,就在五月初二,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还没有想清楚呢,怎么婚期就定了,还定得这么近,她这身体不是才十九嘛。再一想,十九在古代是不算小了,她就是没想到一切就这么发生了,丝滑到她不敢想象。
秋桐来传了消息后,见李萸也没个好脸色,连她也不想笑得太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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