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算短,文宁也早就从意气风发的轻年,步入中年,虽说体态没有变的像大多数女人那样臃肿,但是脸上,到底还是被岁月留下了痕迹。
她慌忙整理了一下有些零零乱的头发,又使劲扯了扯衣角,让身上那件已经洗到有些发白的麻衣,看上去能整齐一些。
“他还记得我这个妈吗?”
文宁缓缓朝着王偲走去,那一刻,她是忐忑的,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生怕这十年的相别,自己会从儿子的记忆中淡出痕迹。
“王偲,我是妈妈,你。。。。。。。还记得吗?”
文宁试探着问了一句,只见王偲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屑,接着就冷冰冰的回道,“嗯。”
面对母亲,他只有十分简短的一个字,语气中,完全感受不到半点思念的味道。
文宁顿时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起来,“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可当年,我实在是。。。。。。。。”
说着说着,文宁就哽咽起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时间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也是,当年王偲不过才刚刚满三岁,本应该是在父母身边撒娇耍赖的年纪,文宁看着面前已然长成翩翩少年的王偲,心中无比的愧疚。
憋了好久,才勉强憋出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
“对不起~!”
这一刻,文宁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之外,还能对面前的孩子说些什么,可也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包含了文宁埋在心底十年的愧疚,和对孩子的思念。
说话间,文宁再也忍不住,想要上前抱抱自己阔别了十年的孩子,却不料,刚刚靠近王偲,就被他一把推开,满脸嫌恶的说道,“你离我远点。”
那语气,就像是对待一个完全陌生的仇人一般,冰冷的让文宁的心,都跟着被冰冻起来。
“孩子,我。。。。。。。。”
文宁哽咽着,心里有千言万语,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尤其是看到王偲冷淡的眼神之后,文宁更是连忙收起手臂,立刻打消了刚刚的念头,想着,还是先别刺激王偲的好,毕竟分别十年,孩子疏离自己,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哎。”
无奈之下,文宁重重叹着气,缓缓走到王智身边,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推搡了一下。
“天黑了,咱们回家吧。”
万万没想到,原本蹲的好好的王智,被文宁这么一推,竟然咚的一声倒下,见状,文宁下意识上前搀扶。
“王智,你怎么了?”
就在文宁触碰到王智胳膊的瞬间,突然发现,王智的身体,竟然冰冷的可怕,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点温度。
“不好。”
文宁连忙将王智平放在地上,这才发现,王智的脸色,早就白的像纸一样,呼吸也十分微弱,要是不仔细观察的话,甚至都听不到王智呼吸的声音。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文宁的心里很清楚,王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跟王偲脱不了干系,甚至都可以肯定,这就是王偲干的。
只是,十年啊,文宁心里始终抱有一丝侥幸,她不相信,十年的时间还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更何况,她是信任大哥的,她不相信,大哥会失信于她。
可是眼前的一切,又不得不让文宁相信,心中那一点点仅存的希望,也只不过是无聊的自我安慰罢了。
尤其是王偲那满脸不在乎轻蔑的嘴脸,瞬间刺痛了文宁的心。
啪~~~~~~~
文宁的巴掌狠狠打在了王偲稚嫩的小脸上,可,王偲非但没有半点错愕,反倒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畜生,他是你亲生父亲啊。”
顿时,文宁所有的愤怒,全都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甚至有那么瞬间,文宁恨不得立刻上前把王偲撕的粉碎,这样忤逆的孩子,不要也罢。
到底,文宁还是心软的,她舍不得,却又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于是,她按照之前跟大哥的约定,仰头对着黑暗的天空嘶吼起来。
大哥很快应声赶来,只是当他看到文宁死死抱住王智坐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王偲的摸样,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二话不说,背起王智僵硬的身体,就一路狂奔。
大哥的速度很快,文宁跟的有些吃力,但还是凭着对王智的感情,尽量跟上大哥的脚步。
不一会儿,二人就赶到了医院,因为大哥的身份很快就有医生将王智接走,看着再次被推进急救室的王智,文宁终于崩溃。
一头扎进大哥的怀里哭诉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孩子会这么恨他的父亲,他们是血脉至亲啊,至亲,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惩罚我。”
“我明明已经将孩子交给你帮我教养了,为什么,为什么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想要杀死王智,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文宁肆意的发泄着心中的委屈,大哥无言以对,只能安静的拍着文宁的后背,用这样的方式安慰着心爱的小妹。
渐渐的,文宁哭的累了,脑子也终于清醒了不少,于是,连忙问大哥道,“这十年你到底教王偲什么了,为什么他回家的第一天就对王智痛下杀手。”
其实,文宁也只是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并没有责怪大哥的意思,只是,本就十分内疚的大哥,这时一听,连忙解释道,“我教了啊,每天都会告诉他你们有多爱他,把他送到我这,也只是想让他学一点本领而已,我发誓,真的是再三确认他不恨王智了,才叫你们接回孩子的,我发誓。”
看着大哥满脸愧疚,相当急切的摸样,文宁无奈的摇头道,“大哥,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奇怪,王偲到底是怎么骗过你的。”
这话一出,大哥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的担忧,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妹,你有没有想过,问问王偲到底为什么那么恨他爹。”
其实这个问题,文宁也曾想过无数遍,但。孩子是从一出生就开始讨厌王智,而且,自己日日都在父子身边,更是从来没有见过王智打骂孩子,就是连句重话,王智都舍不得对孩子说。
文宁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能用摇头的方式回答大哥的问题。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而王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被缓缓的推了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了。”
文宁连忙冲上前去,轻轻抚摸着王智苍白的脸,十分心疼,只听医生说道,“还好送来的及时,否则,还真就保不住他的性命了。”
文宁一听,更是心疼不已,自从嫁给王智,虽说日子过的苦了一些,但,这么多年,除了富贵之外,王智能给的,该给的半点都不曾委屈过自己。
顿时,文宁抱着昏迷的王智,失声痛哭起来,丝毫不顾医生的劝说,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紧紧拥抱王智,拥抱这个什么都为别人打算,却不得善果的可怜男人。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哥,突然将医生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医生,我检查过他,浑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呢,到底是什么原因。”
大哥虽然已经故意将声音压的很低,但还是被文宁听到了心里,而大哥的问题,她早在发现王智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于是,她赶紧整理好情绪,走到大哥身边,满眼哀求的看向医生。
医生的态度,有些闪躲,似乎不想说,但又更像是不能明说的样子。
这不禁让文宁更加疑惑,但是聪明的她,深知,如果继续逼问下去,只会让医生厌烦,于是连忙从中斡旋说道,“算了大哥,反正人已经救回来了,别为难医生了。”
说完,悄悄对医生眨了眨眼睛,然后就在医生的陪同下,将还在昏迷的王智,推进了病房,这个时候的王智,实在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哥,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文宁不舍的在王智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即缓缓退出病房,只是,她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去买吃的,而是一转身,走进了刚刚那位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原来,就在刚刚文宁给医生使眼色的时候,医生也悄悄的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这算是一种默契吧,而此时,医生见文宁开门见山,没有丝毫拖沓,也是直接坦白道。
“你丈夫的伤,很奇怪,没有外伤,但是内脏,全部都被震的稀碎,你懂我的意思吗?”
医生的话,让文宁瞬间呆住,她虽然不明白医生的最后一句话究竟什么意思,但她明白,内脏稀碎这四个字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说道,“医生,我不懂,能不能请您说的再直白一点呢。”
面对文宁的疑惑,医生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起身从身后的文件柜中,取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包裹十分严实的文件,放到文宁面前,说道,“我是医生,所以很多事情,我没有身份也更加没有立场去说,所以,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说完,还轻轻在文件袋上拍了几下,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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