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新郎牵着江素缓缓的在人潮中逆行,真的恍如隔世,明明身处人群之中,却又仿佛二者被时空与人间隔开,所有人似乎都下意识的为二人留出足以通过的空隙,却再也没有刚刚那般令人羞红脸颊的炽热目光,耳边的喧闹也出奇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是默默前行。
江素惬意的将头靠在于新郎的肩膀上,享受着这个只属于二者的时间,有他在身边,别样心安。于新郎眼角含笑,轻抚着江素披散于香肩头的青丝,同样不愿做声,享受着这片刻安宁,路过一个扛着一大束糖葫芦的老人身边,悄悄将几枚铜钱放入老人微敞的钱袋,取下一束糖葫芦中最惹人喜爱的一串,擦肩而过。
糖葫芦入口,沾的均匀的糖衣首先破裂,一股略有焦糖味道的甜味弥漫口腔,接着就是红果熟透的沙沙的的口感和酸味在嘴里炸开,生津解渴。于新郎吃了一颗红果被酸的龇牙咧嘴,笑眯眯的又将糖葫芦递到某人嘴边,红果喜人的颜色让某人还是没有抵御住诱惑,红唇轻启,一口咬下,同样被酸的峨眉蹙起。
于新郎无声的咧了咧嘴,将剩下的半颗红果放到嘴里,任由那股酸味霸道的占据着整个口腔。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甜苦辣咸种种,于新郎经历了太多,唯独这酸,竟是在这一世才有幸尝到,那种为一个人吃醋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的紧,索性施展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媳妇儿,还是自己看就好。
虽然察觉到异常,但是江素并未想明白个中关键,直到吃了那枚滋味甚酸的红果才明白,开口笑道:“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什么孩子气?我不懂。”于新郎双眼看天,满脸无辜,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赖样子。
“那你把障眼法收掉。”江素哭笑不得的看着于新郎,“哦。”于新郎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那道障眼法也随着于新郎的手势消散掉,二人此时也恰好停在一个算命的摊位前,那位半仙正在沉溺于隔壁书摊摊主新提的风月书籍中,脸上一副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模样,捧着书皮已经换成了太白斋记的金瓶梅,突兀出现的二人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藏书的动作有点仓促。
“先生好雅兴啊!”于新郎似笑非笑的打趣到,“咳咳咳,毕竟老夫仰慕苏兼先生已久,这本太白斋记乃是苏先生亲自批注,老夫自然要趁着闲暇之余略微翻阅一二,聊以慰藉。”半仙尴尬的接下话茬,极力的掩饰到,一张老脸已经臊的如同猴屁股,“哦?太白斋记什么时候第二章的题首变成了遇狐了?那我一定要买一本看看。”于新郎故意踮起脚尖,看向半仙藏书的角落。
“嗯?不是李瓶儿初入西门府嘛?”半仙下意识的看向藏书的角落,嘴里念叨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如同蚊子哼哼,转头却看到于新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而江素则一脸迷茫的看着两人打机锋,半仙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这次被这个小子给阴了!
“算命嘛?不算滚蛋!”半仙有气无力的骂到,当街看风月书籍还被人抓包,要是给这小子捅出去,以后真的没法在同行面前抬头了。“免费行不行?”于新郎得寸进尺,笑容灿烂的已经让半仙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揍这小子一顿,不过看这小子一身衣服就是不便宜的样子,好像刚是拐骗了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万一揍了小的来了老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行!算一卦五钱银子,一文不能少。”半仙已经色厉内茬,只能硬着头皮喊价,“哟,打定主意了?我可是和安永桥旁边说书的刘先生熟的很呢!想必他也愿意多赚一点这些小道消息的碎银子。”于新郎拉着江素作势要走,半仙急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一边苦苦哀求到:“好好好好,免费,免费,免费,大爷你饶了我吧!”。
“三卦!”于新郎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半仙眼前晃了晃,气的半仙差点背过气去,大骂到:“滚蛋!”,就指望着头一卦不要钱引出一些所以然,后面坑这个贼小子一把,没想到他还顺杆爬上来了。“好吧,那本书叫金瓶梅是吧!”于新郎瞥见被半仙蹭出一角的书,笑容暧昧,打定主意好好坑一把这个算命的。
“行,三卦,三卦就三卦。”半仙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坐到中午了都还没开市,现在还要白白搭上三卦。“算什么?”半仙抓起桌上的龟甲,将三枚铜钱丢在里面,开始卖力摇晃起来,“你说呢?”于新郎将眼神瞟向站在一边的女子。
半仙立即会意,嗨,感情又是个讨女子欢心的纨绔子弟,还这么抠抠捜搜的,活该人家那么好的姑娘看不上你。不过该演的还是得演,等会儿胡诌两句得了,多说说二人是天造地设之类的喜庆话,指不定那抠搜小子还能赏自己一顿饭钱。
半仙将龟壳中的铜钱倒在桌子上,等到卦象显现随便应付一下就好了,结果却发现了一幅让他一生难忘的画面,三枚铜钱在桌子上飞快旋转,渐渐慢下来,但是哪怕最后颤巍巍的犹如老人蹒跚,却依旧不肯倒下,最终三枚铜钱虽然停下了,却是立在桌子上,他甚至伸手悄悄晃了晃桌子,但是三枚铜钱依旧不倒,犹如就那么被浇筑在桌子上。
“先生,此卦像可有解?”看着于新郎与半仙全都眉头紧锁,江素开口问道,半仙此时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到:“恕我才疏学浅,这般卦象我卜卦三十多年,却是从未见到过,不知如何做解?”“先生不必谦虚,这卦象我知道,命格断裂,夭折之象,只是先生不方便说,我可以理解。”半仙究竟在忌讳什么,于新郎心知肚明,所以替他解释到。
“既然公子明白,那我也不多做解释了,剩下的两卦有缘再还给公子,今日老朽就先收摊回家了。”半仙说罢便收拾起寒酸的小摊,虽然算命的本事不大,但是祖宗的规矩还是要守着,既然算到这样的卦象,今日便不可为他人算卦了,以免造成冲撞。
“这点心意还请先生收下。”于新郎也不再阻拦,只是将一锭二两的银锭递给半仙,半仙看着于新郎手中的银锭,咽了一口唾沫,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洒脱到:“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既然未曾为公子算出这一卦,无功不受禄,这钱我不能收。”说罢就拄着布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多时便消失在人流中。
于新郎久久的注视着桌上未被半仙带走的三枚铜钱,江素伸手去碰,三枚铜钱却在她手指即将接触到它们的前一刻齐齐断成两半,吓得于新郎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二人心有余悸的对视了一眼,江素好奇的问道:“那个算命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呃~这其实还是我的错,先前福地之中被我打入了十几位神灵,虽然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处在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奇妙状态,也免不了受到什么刺激暂时苏醒。”于新郎捡起破碎的铜钱,轻轻颠了颠,是成色不错的金身碎片,蛮值钱的。
“我就说你们闲的没事做嘛?还要派修士坐镇福地,动不动就是一甲子之久,原来我从小到大的家乡是你们关押神灵的牢房啊!”江素看着眼前的人潮,感觉一切似乎都显得很虚幻,“不止是你的家乡,这里同样也是我的家乡。”于新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说道:“因为这里啊,有我家丫头啊!”。
“啧啧啧,原来这祖师堂的头把交椅坐着这么舒服啊!怪不得姜寒山那家伙到死都还惦记着呢!”于星朗大大咧咧的坐在昆仑墟祖师堂的头把交椅上,看着一众战战兢兢的宗门长老和供奉,笑容灿烂的让人毛骨悚然,毕竟越往前的几把交椅,还能安安稳稳坐在原来位置的人就越少。
甚至于在于星朗和掌律祖师陈玄之间都出现了一小片真空区域,空缺的分别是墟主姜寒山,前任墟主遗孀洪夫人,以及两人派系中的几位铁杆份子,还有某个倚靠着自家山头祖师攒下的功德的小山头的领头人物,最让陈玄神色难看的则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那位掌律堂副堂主何文洛也同样空缺,看来他也早就投靠了某座山头,被于星朗一同收拾掉了。
“不知道陈掌律对于我说的还有什么异议嘛?”于星朗慵懒的看着陈玄,开口问道,陈玄紧紧的攥着手,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于先生此次出手,我自无异议,毕竟墟主姜寒山不思进取,营党结私,但是老夫觉得墟主罪不至死,就这么随便将一宗之主换掉,不免人心惶惶。”。
于星朗看着握紧双手的老人,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怜悯,到现在他都还被蒙在鼓里,为了昆仑墟鞠躬尽瘁一辈子,只怕没有这场变故,这位掌律祖师就要在某次闭关中意外仙逝了,然后副掌律上位,顺水推舟,一气呵成,再就是聚拢权利,任由祖师堂成为某人的一言堂,作为一宗立派根基的掌律堂被架空的只剩一个空架子,以后祖师堂哪位老仙师再异议颇多,自然而然也就会成为新的掌律祖师,再之后大概就会继续步某位意外仙逝的掌律堂前掌律的后尘。
“这事你还真得问问咱们的墟主大人,看看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于星朗轻轻甩手,将一个狼狈身影从袖里乾坤中丢出,借着儒生像和赤瞳像稳固袖里乾坤,仙人境修士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蹲在于星朗的袖里乾坤中,时间观感完全消失,姜寒山在他的袖里乾坤中几乎已经被煎熬的失心疯了,一身仙人境修为在袖里乾坤中连个水花都折腾不起来。
忽然的光亮让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狗一样的连滚带爬的窜出了那片令人绝望的空间,再让他待下去,怕是真的要疯掉了,但是窜出去之后姜寒山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再窜回去,眼前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于星朗已经惊的他寒毛倒立,近乎呆滞的坐在于星朗对面的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于星朗笑眯眯的站起身,“来来来,没事了,委屈墟主大人了。”一边将脸色苍白的姜寒山扶起来,一边将一张椅子拉过来,送到姜寒山的屁股底下,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几日前这个地方的主人却是噤若寒蝉。于星朗替姜寒山理了理身上近乎褴褛的衣服,这是受赤瞳像火法波及造成的,当时某道火法和姜寒山擦肩而过,将洪夫人一脉的两位压轴人物轻易的焚烧成灰烬,姜寒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却连援手都不敢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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