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点点过去,沐恩逐渐发现了不对劲,如果用穷举法在这个鬼地方可能要耗上一周。
这里太黑了,他无法准确的知道外界的时间流逝。而且因为之前在进行高负荷的运动,他的脉搏也不再规律,不能依靠脉搏来确定时间。
之后他想要直接击溃这些烦人的拦路书柜,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打也无法将这些朽木粉碎。
“真是跟迷宫命里犯冲。”沐恩哀叹一声,这个迷宫相对而言之前遇到的那个秘境来说倒是很简单,可以理解为一个简单的一维平面。可即便如此走平面的迷宫和第一人称的迷宫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可以说哪怕是这种没有多层次的迷宫也可以轻松的困死没有任何准备的人。而且,当下沐恩手中没有笔纸,他没有办法画地图,只能依靠纯粹的脑力来记忆。
其实当下这种情况,最轻松的应该是西蒙。风息叠加着聆听的天赋可以快速辨认出许多的死路,只要是在他的感知极限以内。
托恩在自己的堡垒中当然也能轻易地察觉到三人的情况,除了每个人的天赋之外,就连灵魂都一览无余。
所以西蒙那边是非常宽阔且空旷的迷宫,几乎没有能让他感知到极限范围的死路,所以他其实和沐恩等人一样,现在也如同没头的苍蝇般乱撞,而且还因为自己的回路,他走的比剩下的两个人还要更辛苦。到了第一天的深夜,沐恩其实和迦尔纳之间只隔着两堵书柜了,沐恩从来没有觉得知识原来是如此的有力量,自己甚至没有一点办法。他本想借此机会直接冲到书柜顶端翻过去,但是那些人面兽身的怪鸟全部停在了自己身边书柜的顶上,即便沐恩有以一当十的豪迈气魄与实力,在这样庞大的基数面前还是没有半点机会的。
迦尔纳也早已经放慢了自己传递信号的频率,因为他还需要来警戒可能出现的其他危险。况且他的头上也有怪鸟,搞得他现在压力非常大,很是害怕这些自己没见过的鬼东西会不会突然袭击自己。
托恩其实很想要直接让他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跟他们说完话之后带着东西去西方杀人。但是不行,他现在的状态其实非常的差,突然被强行提升到圣魔导师境界,并且还是超越了自己原本极限的提升,这给他的感觉已经不是难受了,而是想死。
他们可是生活在地狱的生命,经受无间折磨的存在,如安舍尔的那柄奈落,其中附带的折磨法术在他的身上即便不是挠痒痒,但也不会让他觉得很辛苦。能让它们感觉想死,那样的痛楚无人可以想象。
沐恩感觉自己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他不敢睡觉,头顶的怪鸟就像是草原上猎食腐肉的秃鹫,它们的眼神一直都带着极度的渴望看向自己,沐恩不想被这种东西变成尸体。
但是在现在的沐恩感知中,他周围所有的岔路最终都是死路,如果要回去到第一个可能出现转机的节点已经很遥远。而且又要重新开始分析路径。
记忆是非常消耗脑力的,沐恩感觉自己现在已经目眩神。迷只想躺平睡觉,可生活的压力就这样压迫着自己。
“如果我能活着离开,我一定要暴揍迦尔纳一顿泄愤。”沐恩对自己说道,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原路返回了。
走了一会之后,沐恩突然抬头,因为他发现书柜上的怪鸟已经不再紧盯着他了。
“原来如此。他们是为了让我不会那么轻易的走到迦尔纳身边。”沐恩这样想着,又跳上了书柜。
“七面墙!”沐恩跳上之后立马回落,并没有给怪鸟攻击自己的机会。
看默契的时候到了啊。
魔力流速开始暴涨,一个个的奥术符文在身边凝结,为了防止在此地觊觎自己的存在发现自己要作弊,他还特意用了个非常罕见的传送法阵集结方式。
之后再次跃起,闪耀的长枪脱手而出。
仅仅几秒之后,托恩就惊讶的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脸上有些惊喜的意味。
“这个小家伙就是永恒之王所垂青的人吗?真是……厉害啊。”
“你终于来了,我差点饿死了。”迦尔纳睁开眼睛,看到沐恩此刻正站在自己身边。
“少废话,出去我一定弄死你。”沐恩现在大汗淋漓,威胁完对方后就然后直接躺到地上开始睡觉,他已经完全撑不住了,要不是自己的脑袋机灵,说不定两人还要三天才能见面。
沐恩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两个人必须要快点找到西蒙,要不然他估计会饿死。
西蒙此刻也的确感觉非常疲惫,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惫,而且他显然并没有沐恩与迦尔纳之间的默契,只是在漫无目的的移动,其实这在很大的程度上会导致沐恩和迦尔纳更难找到他——除非他的运气好到人神共愤。
但没关系,虽然三人并不知道,不过他们的救兵正在路上。
在到达土原的时候,漱月殿下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安舍尔站在坡地上,他能感觉到这里的地面下有邪恶的力量在向外逸散、
实际上空气中的邪恶力量非常少,如果不是安舍尔逼近高级魔导师的实力加上他世间罕有的天赋敏感,那么也没有办法将其发现。
可以说这种浓度,哪怕是塔瓦西斯与他同样的魔力水平,在没有提前知情的情况下,也无法将其找出。
“他们在哪?”漱月捂住自己的胸口,总算是将自己的身体调整了过来。
“在远处……您就留在这里吧,这地下存在很危险的东西。嗯……不,您不要留在这里,把这柄剑拿好,前往边境寻求那里守将的支援。”安舍尔仔细的感知了几遍之后,对数月说道。
虽然其中的逸散的力量很微弱,但那些魔力的纯粹程度超乎安舍尔的想象。
众所周知,魔力的本身是无属性的,在魔法师的体内也是如此,但是无数的元素可以沁染魔力,将其性质转变,变化为有元素倾向的魔力。
魔法师本体在修行的过程中,魔力也会根据魔法师力量的提升,而发生趋同的变化,可以说是世界上没有谁的魔力是一模一样的。而这种看似无属性实则沾染了强烈个人印记的魔力就相当于法师的身份证,它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周围的元素对其进行影响,这种被同化的反应会发生的更慢。
越高等级的魔法师身体中逸散出的魔力就越是如此,那种特殊的个人印记可以将魔力的不稳定性质保护的非常好,这即是所谓的“纯粹”。而大天使安舍尔此刻感知到的魔力,哪怕他尝试用自己的魔力去进行主动入侵式的感染,也无法将其快速转变,如果与这个魔法原本拥有者的主人对阵,那样的魔力锁与魔压几乎可以让他窒息。
如今,能让两柄圣器在手的安舍尔做出如此判断的,只有可能是宗师以上的强者,所以安舍尔立马就明白,这里恐怕不是自己可以应付的了。
虽然直到自己到达摩印行省为止,都没有更糟的消息穿过来,但是安舍尔不能保证里面的情况就一定很乐观,他需要快点进去把沐恩救出来,如果对方只是个宗师的话,那么他引燃“奈落”和大日之影,可以尝试击杀;如果是大宗师也有机会将这个隐匿的很好的要塞炸碎,到时候他利用法阵将沐恩传送出来,并且当大阵粉碎对方的气息暴露,高塔那边的增员立马就到。
只是,这么危险的境地自己出去能不能出来都不好说,实在不能让精灵王的独女陪自己冒险,让她带着自己的信物去寻找增员,双方的存活率都能显著提升。
“情况这么危险吗?那您还是和我一起去那边寻找高手吧?”漱月看了眼自己的老师,明朗如同星辰的面庞上仿佛都暗淡了些。
安舍尔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师弟不能死,我必须要去救他,至少拖住时间。如果他死了对整个帝国都是巨大的影响。您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也是才知道,我的老师他在最近运用奥术力量驱动星算,确定了沐恩就是西索的转世。他我们帝国前五百年最强的圣魔导师、开国元勋,被称之为月神。如果沐恩可以扛过这些劫难,活下来的话,就有机会超越狄亚勋,成为帝国的第一位半神,至少是为板上钉钉的强大圣人。”
“可是您也可以成为圣人啊,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天赋?您在任何时代都不应该成为敢死队吧?”
“您很善良,公主殿下。但是世界上总是会有与我们利益相冲突的存在。星辰之泪落下的时刻,人人敢死,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我的死能换来帝国的一位半神,那么帝国与我的家族就一定可以在乱世中延续下来,这是我最崇高的愿望。”
漱月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安舍尔的选择。
安舍尔向公主低头致敬,他感觉到一股属于“梵音”的力量流入自己的体内,数量可不算少。
这下,单论权能的数量,安舍尔是这个大陆上最多的人。
“两种权能符合很强,您……一定要速战速决。”漱月向安舍尔施礼,然后拔地而去。
“其实是西索的转世又如何呢?又没有前世的记忆,天赋也比前世更高——甚至连回路都与前世截然不同。是与不是,没有意义。”安舍尔看着漱月远去的背影,微笑道:“如果他只是西索或是西索的转世,爱谁救谁救,关我屁事。”
这时候,风扬起的黄土遮蔽了视线,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那位丝毫不介意向世界证明自己就是亲疏有别的大天使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实力强度刚刚超越了安舍尔预料的托恩已经清晰的感查到了来着,视线穿过安舍尔的身体甚至没有引起他的警觉。
“说起来,他们到底是什么啊?我原本以为是精灵,但是差距又不小,刚刚他身边的那个倒是血统纯正。”托恩仍然活跃于世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亚精灵,所以这让他对沐恩所处的物种感到好奇。
除了超越圣人的存在,否则不可能有人可以逃得过高塔罗天大阵的眼睛,帝国内所有的宗师都被密切的注视着,除非他们在要塞之下隐匿。但如果是圣人,是无法完全隐藏住自己身上那种极为特殊的气息的。这也是安舍尔自信的源泉,但是他当然想不到这件事会牵涉到什么样的存在。
他顺着逸散出的气息不断溯源,终于在十几分钟之后于荒原上找到了那个被挖开的封土基本塌陷的入口。碎石板上,他看到了那句警告,但是没有丝毫犹豫,便俯身钻了进去。
不省心的师弟,师兄我又来救你了。
刚刚进入甬道,安舍尔就感觉到了强烈的空间魔法气息,这让他没有办法正常的落在本应该落下的位置,而且无奈的是,他虽然能感觉到,却无法反制。
落入中央的祭坛,他扫了一眼,发现认不太出来也就没再管,当初自己是二十余岁才拜入塔瓦西斯门下,看的奇怪的书确实没有沐恩多。不过他也没有这样的兴趣,他现在只想要找到自己的师弟。
“这里怎么这么黑?”安舍尔抬头看去,那些被点亮的魔法水晶能够提供的亮度显然完全无法满足安舍尔的需求,他伸手朝天一指,太阳的影子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无穷炙热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大殿,八扇铭刻着不同象征着邪恶存在的门出现在安舍尔的视野中。
“只有那扇门是打开的,”安舍尔看向永恒之王的浮雕,“那他们应该就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些许残留的痕迹,也感受到了许多诡异的力量。这令他的心中愈发不安了。
冲过门廊,他看到了那本书,书上已经写上了沐恩的字迹,但是传送法阵已经失效,安舍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始凝神细查那个法阵残留下来的痕迹。
恶魔作为最会玩弄欲望的存在,他们也很清楚如何压制别人的欲望。大多数人一位这是他们的熟能生巧,但实际上这是他们付出代价之后所获得的的“能力”。托恩在自己的要塞中压制了名为恐惧的情绪,让困在迷宫中的三人一直都孜孜不倦的寻找着可能的出路,而根本不去想能建造出这样迷宫,并且持续为其提供力量的那个存在肯定可以随意的捏死自己这样的事情。
就像永恒之王所说的,这个恶魔经过数千年的寂寞已经不想让绝望这几个弄死好不容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了,他只想给自己找点乐子好填补千年的空虚。
不过原本的打算,其实是让他们永远的留在这里陪自己玩乐,他会用一些方法让这些人虽然饥饿但永不会死亡,虽然疲惫但可以不必停下,虽然迷茫但永不会绝望,直到成为迷宫中的游灵。
这样一说,好像也是种折磨?
管他呢,我可是恶魔,难道还指望我干什么好事不成。
又是十分钟后,安舍尔将法阵的最后一个笔画勾勒出来开始向其中释放魔力,但是在刚刚点亮法阵的那个瞬间他骤然反应过来这是个随机落点法阵,只是这个时候想要结束法术释放过程也已经不可能了。
落地的瞬间他就找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魔力上涌、奈落出鞘,没有丝毫废话直直的冲破无数书柜来到那个人的面前。
数道风刃落下,但是都被安舍尔轻易弹开。
“是我。”随手一挥,身边的烟尘被挥散,他面前的那个人愣了几秒,张大嘴巴仿佛不敢相信。
“安舍尔大人!”
“西蒙,你既然是沐恩的秘书,就应该适时地提醒他不要天天作死。”安舍尔有些生气,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嫌命长呢。
“真不是我们的问题,迦尔纳少爷执意要打碎石板,我和沐恩大人一看到就立刻往回走了。只是这地方邪门,趁着沐恩大人和迦尔纳少爷说话的工夫,突然就把我们吸进来了。”
“这个迦尔纳……怎么哪次都有他!过年不回家,把沐恩拐跑道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给我添堵!”安舍尔青筋暴起,看起来恨不得生撕了这个摩印行省的小混蛋。
“大人您消消气。”
“他们在何处?”
“我要知道……”
安舍尔没等他说完,也知道了问他还不如去问自己已经瘫痪多年的太爷爷。所幸就直接提着西蒙的衣领开始横冲直撞。
“什么声音?”沐恩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这些仿佛被钉在地上的书架发出了震动,自己当时可是怎么打都没打碎的。
托恩做在王座上,挠了挠自己的脸喟叹道:“这什么啊,为什么他身上还有权能的力量啊?好家伙,那把刀还有地狱的气息,这要不是刚刚永恒之王来一趟我还可能要死在这。那也……太丢人了。”
虽然宗师在自己的要塞中大概战斗力可以被视为一个圣人,但是全能这个东西,没有他就是没有,圣魔导师们如果施展领域那么也可以被视为要塞,宗师们无论是怎么样也很难打过的——除非你的要塞是塔瓦西斯设计的,但是有如此殊荣的防御建筑除了帝都之外,只有八方镇塔和边境要冲。
所以说,向托恩这样四千多年前的老古董,他的魔法运用水平相较于现在还是低了不少的,惊出点冷汗也很正常。好在恶魔拥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和本身的素质,所以如果要出去的话,学起来也不会太费力。
“来了!”沐恩感觉到那个振动的来源在乱窜了一会后突然开始有目的性的向自己奔驰而来。
“还等什么?快跑啊!”迦尔纳跳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拖着沐恩就开始往后撩。
“别去!那别是死路。”沐恩挣脱不掉,只能对他喊道。
果然,在转过两个完之后,迦尔纳成功的把自己和沐恩都堵在了死角,这下子他们都觉得自己要魂归英灵殿了。
“迦尔纳。”感受着震动越来越近,沐恩突然喊了句迦尔纳的名字。
“兄弟,什么都别说了,认识你我很荣幸。”
“不不不,我想说的是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托恩在王座上听到这句话被逗笑了,他发现原来压制下绝望也是可以给自己带来很大乐趣的。
而另另一边,兄弟两个正打算做最后的反抗,铭刻着火凤凰的长剑释放出的热量仿佛要将本身都给融化,迦尔纳的万物贯穿光芒如同流星破空。
“就是现在!!!”沐恩大吼一声释放出手中的魔法,迦尔纳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完全的信任沐恩门将万物贯穿掷了出去。
下一秒,沐恩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
那一刻,他知道了心脏骤停是什么感觉,他缓缓的抬起头,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差点真的当场就过去了。
“师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说完,沐恩两脚一摊,幸好被安舍尔扶住了。
“这样速度的对手你怎么能不先布置一个限制性的法阵、至少也是个标记法阵吧,至少要让自己的术式打到对方才行。”安舍尔看到自己的师弟还活蹦乱跳,心情不错,然后一拳把迦尔纳打晕了过去。“他如果不是你的朋友,现在该死了。不要老是跟这样没脑子的人一块玩,他们烂命一条,死则死矣,你可不是。”
“这话说得很偏颇。”沐恩惊魂稍定,揉着自己的心脏说道。
“行了,咱们走吧。”说着,安舍尔就打算驱动自己留在地面上的法阵印记,将四人传送出去。
“来都来了,”周围的场景突然开始发生变换,“先不要着急回去。”下一刻,托恩在高大的王座上站起。
他的王座,是由无数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构筑——之前沐恩等人发现的那些恶魔骨架,在这些骸骨面前就像是沐恩第一次见到努比斯时那样体型上的巨大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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