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升腾到城堡的上空,炸出绚丽的图案,而有些奥术光辉在爆炸后漱漱落下,在空中闲适的飘荡着,就像夏末的萤火虫。
舞会的曲目都是或悠扬或欢快的,有年轻的绅士想要邀请同样年轻的姑娘,然后姑娘的父亲往往就会投来杀人般的眼神,但若是那个年轻人是让自己满意的角色,那么哪怕是姑娘有些害羞,男人也会很有分寸的鼓励一下。
克洛伊的小姨看上去比克洛伊还要更受欢迎,似蔷薇般被蜂蝶萦绕,克洛伊正在吃着一块看上去很软糯质地像是奶酪的糕点,沐恩则在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心里很是紧张,虽然之前西蒙也已经把可能出现情况所要应对的所有的话都喂到嘴边了,但说实话,他还是没有底气。
“不能这样下去了,我的先找个话题。”沐恩暗暗对自己这样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跟那个镜花学院的少女攀谈起来。
“对了,咱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周围的其他几个人都转过头看向了他,眼神中是明显的惊愕。
“你在开玩笑吗?”那个少女也冷了一下,他还以为这是沐恩说的冷笑话。
如果西蒙在这里一定会给自家缺心眼的大人垫句话,例如“并非不知道,只是从您口中说出来当然更动听”之类的。
但很可惜,西蒙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有脑子缺弦的沐恩。
“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那少女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又显得在爆发的边缘。
“我都进入了前十名难道都没有被你认识的资格?!真的是好大的架子,这就是第四名的尊贵?嗯?”少女显得侮辱了,但这脾气发的让沐恩一头雾水。
“没有啊,我只是……”沐恩指了指自己的头,但是感觉不太好解释。
“脑子有问题?”
“不要骂人吧……”
阿诺德看到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一向拱火的他也突然开始当起了和事佬,挡在了沐恩面前陪笑道:“你别生气,魔法师报上不是说了他灵魂应该受到过一些创伤,所以可能记忆力不太好。”
沐恩挠了挠头终于理解了对方生气的大概原因,就配合阿诺德点了点头。
但是那个姑娘显然余怒未消,就这样瞪着沐恩,“什么记忆力不好,我看就是个表面大度实则狭隘的人。”
“我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让你出丑,我只是简单的问你的名字而已。”沐恩皱起眉,他感觉这个傻女人不讲道理。
“所以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算了。”沐恩其实还想再说一句其实我没有必要认识你,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蒂娜。”那少女冷淡的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就转过头离开了,似乎是很嫌弃沐恩。
“她好奇怪。”沐恩对着阿诺德抱怨了一句,但是阿诺德却没有摇了摇头说沐恩确实显得有些失礼了。
沐恩耸了耸肩,坐到了桌子前,就在克洛伊的对面。
“你不会也要问我的名字吧?”克洛伊打趣道。
沐恩腼腆的笑了一下,“不会,只是我还是很惊讶你还没有离开。”
“不行吗?”克洛伊的嗓音带有一丝丝侵略性,但是不会像拉瑞莎那样,而且当她用现在这种温柔的嗓音说话的时候,显得非常娇媚。不过十五六岁,已有倾城之态。
“当然可以。”沐恩笑了,“只是有些感慨。”
“又不是因为你。”
“嗯。”
“你真的信?”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听到这句话,克洛伊却将头转了过去,隐藏在长发之下没有让沐恩看见。
沐恩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做出什么好奇的举动,就只是在椅子上安静的坐着。
片刻之后,克洛伊再次将脸转了回来,看起来很期待的问沐恩那个之际灵魂的问题、
“你说要送我的礼物呢。”
沐恩的笑容变得有些许尴尬,只说不要急,惊喜就是要在意想不到到的时候出现。
阿诺德坏笑着做到了沐恩椅子的扶手上说道:“没想到啊,你居然还这么有情调。”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诶,你这话就说错了,我是想要提醒你,等会维克家族应该会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在大概九点的时候就会全部去到外面的大庄园中,然后君民同乐,我希望你的惊喜可以赶得上。”
“现在才几点……”沐恩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酒。
之后,沐恩借故尿遁,然后溜到后台向西蒙施压,西蒙没办法,只好像领队施压,但是灵顿也没太多办法,只能说是尽量将序列前提。
走出后台,沐恩满布到了露台,望着今夜不会停息的灯火盛会,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这种心情来的毫无道理,但是却在心中愈演愈烈,这让他有些急躁,以至于喝下了一整杯酒,然后弓在那里咳嗽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克洛伊似乎正在和阿诺德说着什么,然后阿诺德抬起头来,看见走过来的沐恩,露出了一个怪脸,仿佛是在说他在暴殄天物。
沐恩看了眼魔法蚀刻的时钟,已经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他便向克洛伊伸出手,说想邀请她教自己跳舞。在伸手的刹那他感觉到了犹如芒刺在背的错觉,想来是艾泊安娜正在身后想用眼神杀死自己。
克洛伊欣然应邀,搭着沐恩的手站了起来,沐恩便牵着牵着她的手然后向之前引起自身感应的地方望去,发现了艾泊安娜一脸“女儿外向”的无奈表情。
“这是礼物吗?陪我跳舞?”克洛伊问道。
“不是。你喜欢跳舞吗?”
“还好吧,也不能说很喜欢,要不然今晚我应该一直都在舞池摇晃哦。”
她说的不假,今晚有很多人希望能和她共舞一曲,但是都被婉言拒绝了。
沐恩的个子和面前的少女差不太多,但是因为之前从未跳过,显得身体僵硬而稚拙,偶尔也会踩到对方的脚,引来轻呼与随后而至的微笑。
两人在舞池的边缘,沐恩觉得这个东西简直比自己学过所有其他的一切加起来还要难,而且阿诺德还在旁边火上浇油道简直毫无美感,这让沐恩觉得很有挫败感。这时候他的余光瞄到了阶台上已经准备好了的西蒙,便停了下来。
“我送你的礼物到了。”
“在哪?”
沐恩转过头,带克洛伊穿过了人群,克洛伊看到了台子上坐着的西蒙,他拿着纹琴微低着头,似乎正在酝酿情感。
“那不是西蒙吗?他怎么混近乐队的。”克洛伊感到很好奇,但是沐恩只是微笑不语,看起来高深莫测。
艾泊安娜也看到了西蒙,有些起了兴趣,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放下酒杯走到了前面,她很想看看这个在帝都美名与恶名同在的吟游诗人究竟有哪点异乎常人。
在帝都的贵族圈子,有一个吟游诗人的传说。传说他只会在月光澄澈的时候不请自来的走进某家贵族当天的宴席,然后站在某个高处——或房梁、或假山上,弹唱一首随心而动的曲子,他的歌声比塞壬还要动听、比幽谷还要邈远,他会为在场最美丽的一位姑娘留下吻痕然后翩然而去,似乎他其实只存在于记忆。若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却也毫不避讳,所有想见到他的人都无法见到,只有在无心之处可以闻见他身上蔬果的芳香——哪怕是雨夜的远山、无风的麦田,似乎只要他想,他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他亲吻的人从不分别身份,久而久之,在宴会上能被他吻过似乎成了某种荣誉象征。
所以他简直就是男性贵族绅士的眼中钉肉中刺,确实贵妇小姐们心头的白月光。
直到某天……他惹上了个报复心极强的贵族小姐,说是得不到也要回到他,要不是有聆听的天赋加上帝都的治安非常好让他逃过了一劫,他估计早就被打断腿带回府上做面首了。
“今天的这首歌,我是替我家大人——沐恩,送给他心爱的女孩克洛伊小姐的。这首歌相信大家都听过,叫做《牧羊人的黄昏》。”
这首歌在大陆的每个角落都非常的流行,各个语种都可以将他唱出来,词汇很质朴,但配合着那种略带惆怅的曲调却可以人们心中最细微的缝隙,让人沉醉其中。
歌台周围并没有墙壁,但西蒙的嗓音却是如此的立体,仿佛回荡在各处,低沉的磁性与旷瀁的清幽神奇的在同一个人口中同时的发出,仿佛一下子就将人们带入了他歌声中的那个世界,沉沦在他夙叹的、不完满的故事里,然后流下泪水。
画卷霎那间在眼前铺开,黄昏下的牧童就那样坐在羊背上,望着地平线远方殷红的落日一点点沉寂,可是他所等待的心上人,却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归来。
结尾的曲调和西蒙的声音,给了人们无限的遐想,仿佛也许就在下个瞬间,梳着马尾的姑娘就会走到他的面前,但又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可我会一直守望在这里,无妨横草岁岁荣枯。
但当西蒙唱出第一个词的时候,沐恩的心态就已经崩的稀碎,因为之前西蒙在和领队交谈歌曲的时候是在隔音屏障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好文吏一心一意想给自己打助攻。
这么有名的情歌,说实话,就连沐恩这样“长在深闺未经人事”的人都听过甚至会唱。
沐恩小心翼翼的看向身边的姑娘——他甚至不敢转头,只能将眼珠使劲的往右边转去。
完了,她的眼角噙着泪水;然后沐恩又小心翼翼的看向阿诺德,发现这个货已经感动的鼻涕都流出来了。
说实话,好听确实是好听啊,连沐恩这样极度尴尬导致根本无心听歌的人都觉得有些感动,更何况这些一心一意沉沦在歌声里的人。
西蒙误我!
沐恩在心里仰天长啸。
别说这些年轻人了,就连年过半百在外人看来就像一个铁娘子般的艾泊安娜都罕见的掏出了手绢轻轻擦拭眼角,她不是没听过这首曲子,但是……西蒙的嗓音实在太过令人陶醉。
甚至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心疼歌曲中男女的遭遇,还是心疼这个仿佛就是亲历者、克制着无数忧伤的诗人。
往往,西蒙在唱完之后会引起无数的尖叫,因为他唱得歌大多都是那种略带欢快味道的曲子,而像今天他自己都认为可能是唱的最投入的一次,能征服全场属实在意料之中。
人群静静无言,在歌声平息的数十秒后,才有人开始慢慢的鼓掌,然后所有人都仿佛回过了神来般,掌声渐渐连成了一片,只是谁都没有说话,唯有掌声长久不息。
然后沐恩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抱抱得很紧,心里不禁感慨身边的那个女孩真的是个很豪迈的姑娘。
说起来如果自己的伴侣是这样的人的话,如果惹怒了对方可能会被打死吧。
毕竟敢爱者何惧恨邪?
西蒙已经走下台,有几个从帝都来的贵族少女认出了他,把他团团包围,言语之中尽是关切,什么瘦了、黑了之类的家长里短也亏他们这些五体不勤的大小姐能说的出口。
沐恩转头望向克洛伊,而对方也察觉到了目光的注视看向了他,眼神中仿佛闪烁着星星。
少年强自镇定的微笑了一下,问她是否喜欢,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但如今沐恩其实非常烦恼,他不会吝啬对他人的赞美,但是我也清楚的直道自己对身边的姑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被推波助澜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法回头了,虽然沐恩脑筋有点问题,但是也只在细微处,这种大事他还是看的透彻。
当他几乎算是求助的看向艾泊安娜,希望这个女人可以站出来说“我反对”,却发现小姨只是等了自己一眼就转过头去了,这让沐恩感觉非常的难受。
沐恩就在这样奇怪的决策中不明不白的算是有了个女朋友,他很好奇明明某些书上的恋情都是苦求而不得的,到了自己这里为什么好像是掌管姻缘的神明不管自己想不想要求把东西给了自己。
再后来他跟西蒙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西蒙给出了个令他还算比较信服的答案。
“大人,您觉得女性在地位上与男性有差别吗?”
“不觉得啊,肉体上的阶级可能会被区分,但是灵魂生而平等……除非自己甘心被金钱权势腐化堕落。”
“那就没错了,您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天赋上举世无双,相貌上也是俊美非凡,并且秉性温和为人如一,当然会被喜欢。”
“只是我觉得书里的人比我还优秀,而且女生总也腼腆吧。”
“您看,这不就是给某类人贴上了某类标签了吗,世间万般人皆有,又怎么能从一度之呢?”
“你说得对。”
“我觉得大人您很幸运呐,不过运气也只眷顾有能力的人,羡慕不来。”
“菲薄了。”
然后沐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多了个女友,当沐恩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很奇异的生出了一种期待的感觉,毕竟这是他从未涉足的生活。
他看向身边的姑娘,眉如新月,肤如霜雪,温润中还带着一丝清凉,不知怎的,心里竟然真的产生了悸动,那是种……怎么说呢?类似于紧张的感觉,但与紧张不同,刹那间的异样刺激令人不断的想要再次感受。
九点钟很快就要到了,一行人打算从外围走到三楼,毕竟另个通道除了维克家族的人都需要邀请函才能启动,但是邀请函在上楼的时候就已经用掉了,这也是维克家主为了向自己的客人们展示自己雄壮的城堡和后面辽阔的疆土而特意准备的。
所以他就打头,与几名最有权势的贵族同行,看上去心情不错有说有笑的。
下楼的时候沐恩看到艾泊安娜几次靠近自己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走在队伍的中段,西蒙跟在两人的身后,身边是无数少女,让人丝毫无怀疑他有可能在下楼的时候被某个男贵族下黑手推下去。
阿诺德和另两个姑娘则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沐恩没有问西蒙是怎么成功混进来的,因为他正疲于应付克洛伊的问题,问题的范围从生活经历到阵法学术,沐恩现在酒足饭饱的脑子感觉已经生了锈,但还是要强打精神。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在阶梯的中部突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人们发出了惊呼,纷纷吟唱咒语开始往城堡外飞去。
“那个地方!”沐恩昏昏欲睡的脑袋被轰鸣震醒,眉头一皱心中估算了一下队伍的长度。
“不好,是维克家主那边!”沐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自于邪术师的报复,以邪术师们睚眦必报的性格,今天白天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今天晚上很可能有场针对维克老爷的刺杀!
远处还有轰鸣,听着离这里很远,恐怕是从城中传来的,现在沐恩身处城堡的背部,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西蒙!去看看。”
“不是吧大人?我现在的回路可不够支撑我飞起来的,这要怎么去啊。”西蒙苦着脸走过来说道。
沐恩看了他一眼,想起来吟游诗人的回路已经被自己洗了,一时间有些无语,只好拐了一句他的修行速度太慢,说话的时候,克洛伊和艾泊安娜已经升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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