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叶不念问道。
“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用一把菜刀,砍死了我的丈夫。”秀姑说道。
“你的婆婆呢?”叶不念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没有杀她。”秀姑说道。
“为何?”叶不念愕然问道。
秀姑一声冷笑,缓缓地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断子绝孙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我要让她苟活在这个世上,体验晚年孤寡的痛苦,感受同族欺凌的悲剧。这……比杀了她要令人满意。”
“果然……”叶不念如获至宝一般,喜出望外地说道:“果然,最毒妇人心。”
“后来,我婆婆将我告到了县衙门。”秀姑说道:“县太爷判了斩立决。那年秋天,我顶着谋害亲夫的罪名上了刑场。”
“你没有为自己辩解吗?”叶不念问道。
“辩解有用吗?”秀姑一脸惨然地反问道。
叶不念一声叹息道:“你的夫君杀了马夫,你的婆婆杀了你的亲生女儿,你只是替他们报仇而已。”
“您见识高明,您说,若是我去县衙,求县太爷替我的情夫和私生女报仇,他会答应吗?”
“铁定不会。”叶不念感慨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好像不对。”叶不念陷入纠结之中。
“我做了好多年的孤魂野鬼。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秀姑说道:“您说,为何《大明律》只能约束像我这样的穷人。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形同虚设呢?”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再帮你解惑。”叶不念神秘兮兮地说道。
“您让我做什么事?”秀姑问道。
“附耳过来。”叶不念在秀姑的耳边低语几句。
秀姑听罢,不由得脸色为之一变,咋舌道:“这样做,会不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叶不念冷笑一声,反问道:“我且问你,你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您老人家要我做的这件事,不论是在人界,还是幽冥界,都是大罪。”秀姑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叶不念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想过没有,你的丈夫杀了马夫,你的婆婆杀了你的亲生女儿。他们没有被推上法场。你杀了你的丈夫,却被判了秋后问斩,同样是杀人,为何结局却不相同。”
“这个……”秀姑低下头,寻思一阵,一脸决然地说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做成了这件事,我的身份就不同了,常言道,母以子贵。他们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就是这样。”叶不念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还有一点困难。”秀姑说道:“这里是县衙,阳气太重,煞气太重,想进他们的宅子,难上加难。”
“这个问题,不是问题。”叶不念笑道:“我会帮你扫清外围的障碍。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使便可以了。”说罢,叶不念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大牢的墙壁之上,出现一张模模糊糊的人脸。那张人脸在石头墙面上挣扎了许久,之后钻了出来,竟然是个中年的光头男人。
那个男人来到叶不念的近前,躬身施礼道:“属下李望月,叩见会长。”
“不必多礼。”叶不念淡淡地说道。
顶着寇六皮囊的李望月站直身躯,压低声音问道:“会长,事情还顺利吗?”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叶不念的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他用手指着眼前的秀姑,对李望月说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位勇士,今夜,你的任务就是为她做开路先锋,保障她顺利完成任务。”
“您放心吧。”李望月拍着胸脯保证道。
“去吧,我在此处,静候佳音。”叶不念摆出一副尊者派头。
李望月带着秀姑离开了大牢,直接出了县衙,走街串巷,在望舒县城之中穿梭。
秀姑好奇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带你梳洗打扮一番喽,凭你现在这般模样,哪个男人敢脱你的裤子,吓也吓死了。”李望月说道。
“唉……”秀姑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一切听您的安排就是。”
他们两个来到一处寿衣店之前,停住脚步。李望月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说罢,使个穿墙术,整个肉身钻进了店铺之中。
片刻之后,李望月从寿衣店出来,左手抱着一个纸糊的童女,右手托着一套纸糊的衣服。找个十字路口,一把火烧了,眼前出现一个手捧罗裙的少女。
“你去伺候她把衣服换上,再梳洗打扮一番。”李望月吩咐一声。
“遵命。”那少女走到秀姑的面前,帮她褪下囚服,换上锦缎罗裙,又帮她梳头洗面,描眉画眼,一番打扮之后,秀姑登时变了一个模样,美艳绝伦。
李望月愣了一阵,自言自语道:“这个叶不念挑选女人的眼光,真是毒辣。”
“大爷,您说,那个县太爷真的会与我这样的女鬼上床吗?”秀姑忧心忡忡地说道。
“一般的男人,看到你这般的漂亮,都会动心。”李望月说道:“县太爷呢,比一般的男人多读了一些书,做了一县的父母官,考虑问题要复杂一些,但是,他跳不出男人的基本范畴,食色乃是人之本性。凡是都要讲究一个策略,譬如,你直接走到他的面前,脱光衣服,两腿张开,躺在床上,放心,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也许,还会道貌岸然地呵斥你一番。但是,你对他说,有事相求,这件事,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就会问你,我帮你做这件事,能得到什么?这个时候,你再脱衣服。他就不会拒绝了,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个时候,你投怀送抱,是一种等价交换。他就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原来如此。”秀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咱们抓紧时间吧。”李望月催促道。
“遵命。”秀姑跟在李望月的身后,重新回到了望舒县衙。
他们两个来到县太爷居住的卧房前。李望月吩咐道:“你在门外等候,听到我在屋中三击掌,你就进去。”
“大爷,你瞧那里。”秀姑用手指着门框上的一道桃木牌,一脸为难地说道:“有那个东西在,我进不去的。”
“好说。”李望月一扬手,一块石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桃木牌,“啪“的一声脆响,桃木牌坠了下来。李望月一伸手,接住了。随手一丢,扔进院中的水井之中。
“这回没有问题了吧。”李望月淡淡地说道。
“没有问题了。”秀姑点了点头。
李望月解下背上的包裹,取出一件绸缎的袍子穿在身上,又取出一个毛茸茸的假发套,套在光头之上,下巴上粘了三缕胡须,扭头问秀姑:“怎么样,这样一打扮,是不是像个富商了?”
“富商不富商的,反正比方才看起来像个好人了。”秀姑如实说道。
“你这般耿直,如何博取男人的欢心?”李望月警告道:“一会儿,你见到县太爷,不要开口说话,只管脱裤子引诱他便是了。”
“……”秀姑一时无语,沉默了许久,小声地嘀咕道:“男人啊,若不是为了裤裆里的那点快乐,真是一句话也不愿与女人讲。”
李望月不理秀姑的抱怨,双手结印,念个穿墙咒,身子一扁,顺着门缝,钻进了县太爷的卧房之中。蹑足潜踪,来到床前,接着微弱的月光,定睛观瞧,只见县太爷躺在床榻之上,睡得真香。
李望月使出摄魂术,直接潜入到了县太爷的梦中。
“大人,大人。”李望月小声地呼喊道。
“你是什么人?”县太爷揉揉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
“大人,小人名叫李望月,乃是城中望月楼的掌柜的,此时此刻,来拜会大人,其实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请大人帮忙。”李望月一脸的献媚,说罢,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捧着,送到县太爷的面前。
县太爷瞥了一眼,见那本小册子乃是一本《论语》,看上去十分的普通,觉得这个人初次见面,竟然用一本书作为见面礼,十分的无理,因此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说道:“你先去衙门前堂等我,本官公务繁忙,待我将手头的文书都处理妥当,再去与你会面。”
李望月仍旧赔着笑脸,双手捧着那本《论语》,缓缓说道:“听闻大人是三甲进士出身,学问好得很。草民望月是个粗人,不知大人的喜好,只能妄加揣测,大人是读书人,一定也是爱书之人,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因此,将这一册儒家经典做为见面礼,请大人务必赏脸,收下这份薄礼。”说着,不经意间将手中的《论语》轻轻抖了一下,一片亮晶晶的金叶子从书中滑落。
县太爷登时坐直了身子,瞥了一眼地上的金叶子,从光泽上看,纯金无疑,从大小薄厚上看,约莫一钱左右。于是伸手,从李望月的手中,接过那本《论语》,托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竟然有二三两的重量,他随手翻了几页,书中夹满了金灿灿的叶子。
县太爷赶忙将合上《论语》,随手放在身边的方桌之上,微微笑道:“看到这本《论语》,让本官想起曾经的读书时光,那段日子,真是清苦啊。你……你叫什么?”
“草民李望月。”李望月躬身施礼道。
“你是做什么的?”县太爷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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