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寅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喝醉了酒,我竟然吃那种东西,没被毒死,已属万幸。”
才不遇忍不住笑道:“当时,你吃河豚的样子,可没有把生死看得那么重要。你吃光了碗里的河豚,开口称赞道:真是美味,真是美味。
寇岭见你这般爽快,十分地喜欢,连忙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于是乎,你又盛了一碗,三两口吃得一干二净。舔了舔舌头,咂摸一下滋味,开口说道:这个河豚味道虽美,有鱼无酒,美中不足。大头目,赏碗酒如何?
寇岭还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厨子鬼兵说道:小道长有所不知,吃河豚是不能同时喝酒的,若是河豚真的有毒,喝了酒,毒性发作得更快,加之饮酒之后,整个人头脑会变得昏昏沉沉,不知到底是喝酒引起的头晕,还是中毒引起的头晕,耽误了解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听了厨子鬼兵的话,十分的不屑,撇撇嘴说道:人活得那么矫情,有什么意思?没有酒,这个河豚我也不吃了。
说罢,你将饭碗往桌上一丢,抱着双肩,气鼓鼓地不说话。
寇岭见此情景,开口说道:去把我藏在后山的女儿红,搬一坛过来。
厨子鬼兵听闻此言,吃了一惊,但是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没多久,搬了一只沾满泥土的酒坛回来,当众打开了酒坛盖子,一时间,酒香四溢。那个味道,馋死我了。”才不遇说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那个酒香真是让人把持不住。”一旁的步香辰开口说道:“若不是,我隐身藏在暗处,真的很想跟那个寇岭讨一碗酒喝。”
张青寅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坛酒而已,不至于吧。”
才不遇笑道:“当时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酒坛子摆在桌上,你没等人家给你倒酒,自己动手,舀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称赞道:好酒啊,好酒。
那个厨子鬼兵开口说道:小道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你说:方才大头目不是说了吗?这是十八年的女儿红?
厨子鬼兵又说:小道长,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女儿红?
你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厨子鬼兵得意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了,女儿降生那一天,当父亲的,会将一些上好的黄酒埋入土中,若是女儿中途夭折了,那个酒叫做花雕,若是女儿平平安安长成了大姑娘,出格之日,当父亲的会在那个大喜之日,从地底下,挖出藏了十几年的黄酒,那个酒,就叫女儿红。
你听了厨子的话,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女儿十八岁出嫁,招待宾朋的就是十八年的陈酿,若是女儿二十岁出嫁,招待宾朋的就是二十年的陈酿。
你说道此处,忽然间,顿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厨子问道:小道长为何发笑?
你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抹着眼泪,开口说道:姜子牙七十二岁娶妻,娶了六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马氏,招待宾朋时,马氏的父亲,会不会从地底下挖出六十八年的陈年老酒?
一句话,满桌的鬼魂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陈休想一个人没有笑,趁大家都不注意,将碗中的河豚肉偷偷地倒在了桌子下面。之后,跟着一起假笑。
酒桌上的气氛登时变得十分融洽,负责陪酒的两个鬼魂,频频向你敬酒,你是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就喝多了,搂着寇岭的肩膀,跟他称兄道弟,看得出,寇岭对你十分的喜欢,给你介绍身边的两个鬼魂,高个子的,名叫周三,矮个子的,名叫卢四。
寇岭指着周三,开口说道:我这个兄弟,在世为人的时候,在望舒县城西的李财主家当长工,那个李财主对他百般刁难,我这个兄弟受不了了,找他辞工,结算工钱,李财主不给他,还找了一群家丁打他。我兄弟当时去牛棚,抄起一把砍柴的斧子,笑着对李财主说,工钱,老子不要了,送给你当医药费吧,说着举起斧子就砍,算那个李财主命大,没被砍死,县衙门的捕头抓他的时候,他笑着对李财主的老婆说道,等着我出来。
结果,吓得李财主变卖了家产,逃到别处去了。
周三笑道:那个老小子,算他逃得快,不然的话,后来咱们兄弟起事的时候,我第一个便要找他算帐。
你听了寇岭的话,站起身,双手捧着酒碗,恭恭敬敬地说道:前辈,真乃壮士也。大丈夫就要快意恩仇,管他什么张财主还是李财主,敢欺负老子,往死里干。这碗酒,我干了,您随意。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那个周三挑起大拇指,开口说道:兄弟爽快,老哥哥陪你走一碗。说罢端起酒碗,也是一饮而尽。
寇岭又指着卢四说道:我这个兄弟,在世为人的时候,路过一家店铺,瞧见一个小孩子摔倒了,满脸是血,出于好心,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刚好他妈妈出来,误会我兄弟是人贩子,大叫一声,从店铺里跑出来几个打麻将的男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打得我兄弟头破血流,后来衙门的官差来了,对面店铺的看店老妇人出来作证,证明我兄弟是清白的,并没有拐孩子的意思。那些出手伤人的男人一哄而散,小孩的妈妈说不认识打人的人,还指责我兄弟多管闲事,说什么不肯赔医药费。我兄弟的心彻底的心寒了,也找了一群人,将那个女人的店砸了七七八八,不成样子,官差来了,我兄弟也推脱不认识那些砸店的人,办案的官差还是从前的那一个,知道事情的原委,劝我兄弟赔钱了事。我兄弟说什么不肯,情愿进牢房,也不赔钱,在监牢中住了一年多,才被放出来。
卢四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后来,兄弟们起事,我放火烧了那个女人的店。
你听了寇岭的话,站起身,双手捧着酒碗,恭恭敬敬地说道:前辈,真乃壮士也。大丈夫就要快意恩仇,管他什么男人还是女人,敢欺负老子,往死里干。这碗酒,我干了,您随意。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那个卢四挑起大拇指,开口说道:兄弟爽快,老哥哥陪你走一碗。说罢端起酒碗,也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气氛更加的热烈。寇岭搬着椅子,坐到你和陈休想的中间,搂着你们两个的脖子,打着酒嗝说道:你们落枫观最近动作频频,整个望舒县的鬼界,妖界都在蠢蠢欲动,今日老哥哥多喝了几杯,口无遮拦,你们两个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陈休想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我师父要打破从前的秩序。
寇岭重复了一遍陈休想的话,笑吟吟地问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陈休想说道:打破原有的秩序,然后会出现一点点的混乱,最终,会带来一些公平。
寇岭听了陈休想的话,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一旁的卢四开口说道:大哥,我觉得,落枫观的步道长,挺厉害的,他回到望舒县以后,有些事情,的确发生了好的变化。从前,只有小报恩寺的时候,我们兄弟在中元节进入人间界,与家人团聚,都要向小报恩寺的和尚缴纳一定数量的过路费。我手下有个兄弟,脑袋比一般的鬼魂大了许多,进入阳间的时候,小报恩寺的和尚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回家,说他这样的大头鬼,不适合进入人间,除非缴纳比别的鬼魂多一倍的保证金,才能通过。我兄弟无奈,只好交钱,交了钱之后,和尚用朱砂笔在我兄弟的大头之上写了四个字‘头大鬼恶’,之后,他就可以自由地进入人间界了。这不是骗鬼吗?自从落枫观的步道长接手望舒县东半城之后,我们兄弟再去人间界,就不用再交过路费了。这个事情,的确挺好的。
寇岭听了卢四的话,频频点头,他躬下身,凑到陈休想的耳边,小声地问道:妹夫,你跟我说实话,你此次来,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要是不违反天道的事情,我这个当兄长的一定尽力给你办好。
陈休想寻思了好一阵,开口说道:我师父想跟你们交好,为了表达我们落枫观的诚意,我师父愿意收你的孩子为徒弟,传授她们道家密术,不知道姐夫意下如何?
寇岭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妹夫,其实,若想两家修好,不一定非要结成师徒关系。
陈休想问道:不做师徒,那要做什么?
寇岭笑道:也可以做儿女亲家吗?
陈休想一时间没明白寇岭的话,是什么意思。
寇岭拍了拍手,唤来了门口守卫的鬼兵,吩咐道:去到后山,把大小姐请到这里来。
那个鬼兵答应一声,转身就走,片刻之后,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姑娘,走了进来。”
“走出来一个姑娘?”张青寅瞪大了双眼,好奇地问道:“什么姑娘?”
才不遇继续说道:“那个姑娘进的屋中,冲寇岭深施一礼,喊一声‘爹爹’,又冲周三、卢四行礼,喊一声,‘两位叔叔好’。
寇岭冲姑娘招了招手,将她唤到面前,满眼怜爱地说道:仙芝,来来来,爹爹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小道长,乃是落枫观步道长的高徒。这是张道长,这是陈道长,快快行礼吧!
那个寇仙芝答应一声,冲你点了点头,又对陈休想说道:我那九婴姑姑,便是替你去了黄泉吗?
陈休想一脸的愧疚,羞愧地说道:九婴确实是替我赴了死。
寇仙芝一声叹息:她肯替你去死,一定是爱煞了你。
陈休想低头不语。
寇岭坐在一旁,缓缓说道:仙芝,爹爹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寇仙芝问道:爹爹所问何事?
寇岭喝了一口酒,指着你的鼻子问道:你瞧瞧,这个张道长,若是让他做你的夫君,你可愿意?
寇仙芝听闻此言,脸颊登时羞得通红,一脸懊恼地说道:爹爹,你说什么呢?
说罢,双手捂住了脸,却将右手的手指间,露出一道缝隙,通过缝隙,偷偷地看你。
寇岭又转向你,开口问道:张兄弟,这个女孩便是我的大女儿寇仙芝,乃是我的掌上明珠,十八年来,被我奉若珍宝,今日,我一见你,便从心底地中意你,你若有心,便给我一个痛快话,我立刻便将女儿嫁给你,如何?
当时的你,喝得醉醺醺的,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坐在一旁的陈休想头脑却是十分的清醒,听了寇岭的话,连忙站起身,从中阻拦道:大头目,这等终身大事,不可鲁莽行事,今日大家都喝了酒,等酒醒之后,再做安排也不迟。
寇岭听了陈休想的话,不屑一顾,大大咧咧地说道:大丈夫率性而为,既然意气相投,为何不亲上加亲呢?
陈休想仍然不死心,继续说道:意气相投可以义结金兰,不必将自己女儿搭进去吧。
寇岭搂住陈休想的肩膀,开口说道:妹夫,你有所不知,这个张青寅,像极了年轻时的我,看到他,我就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我将女儿许配给他,不会有后顾之忧的。
陈休想见说不动寇岭,又转回头,对你说道:师兄,你愿意娶眼前这个姑娘吗?
你望了望眼前的寇仙芝,摇摇头,大着舌头说道:不愿意。
一句话出口,整个屋子的气氛登时变得十分的尴尬,
寇岭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固,阴沉着脸问道:为何不愿意?
你吐出舌头来,自己用手使劲地捋了捋,之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有媳妇了,我媳妇乃是胭脂林的祝柔,我俩情投意合,我曾经对她发誓,我们要相伴一生的。我不会娶你的女儿的!
寇岭一脸的惋惜,将手掌搭在你的头顶之上,轻轻地抚摸,有些忧伤地说道: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怎么就跟别的姑娘私定终身了呢?你不知道,我的女儿乃是这个世上最好的,谁若是娶了她,一生幸福安康。
此时的你,听寇岭这般说,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寇仙芝的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寇仙芝被你瞅得发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谁知道,你竟然伸出手,在她的左胸之上,轻轻戳了一下,之后不屑地说道:我家祝柔的胸部好似水蜜桃,你的胸部却似两个大馒头,不好看,实在是不好看。
寇仙芝的眼中忽然间露出了杀机,扬手就是一个嘴巴,将你打了一个踉跄,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背露给了她。寇仙芝飞起一脚,正中你的屁股,将你蹬翻在地,之后,纵身跃上你的后背,抡起拳头,左右开弓,将你好一顿暴打。谁劝也不好使。
寇岭站在一旁,搓着双手,不住地跟寇仙芝商量:女儿,打两下出出气,也就算了,酒后耍流氓,告到县衙门,也就是打几棒子,不会判死罪的,你……你手下留情,千万别把他打死啊……你若是不出气,就挠他的脸,别用拳头行不行。你自己说一说,你都十八岁了,为何没人敢娶你,还不是因为你的性格过于彪悍吗?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你把他打死了,更没人敢娶你了。
寇仙芝全然不顾她父亲的劝阻,抓住你的衣领,好似捉鸡仔一般,将你拎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你敢说老娘的胸部像馒头。老娘今日便一顿打死你。
说罢,将你的前胸当成沙包,好一阵毒打。
打到后来,你跪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良久,你抬起头,一脸花痴地讪笑:茫茫人海中,终于被我等到了你,你怎么才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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