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念娇回头一看,站在自己背后的那个人,正是祖人山。
“道长好法力。”胡念娇称赞道。
“即刻退兵。”祖人山将手中的匕首晃了晃。
“我若是这样就离开了,回到胭脂林,会被大头目重罚,生不如死。”胡念娇答道。
“你不离开,马上就会死。”祖人山的声音十分地低沉。
“道长,我有一事不明,当面请教。”胡念娇说道。
“问吧。”祖人山说道。
“你们落枫观为何一定要插手这件事情?让我们胭脂林与骸骨陵自行解决这件事,不好吗?”胡念娇说道。
“我且问你,你家大头目的妻儿受了多么大的委屈,竟然派了三千藤甲狐兵,过来征讨骸骨陵,你们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祖人山反问道。
“这个……我为将,不考虑主帅的意图。”胡念娇说道。
就在此时,两名负责贴身护卫胡念娇的狐兵偷偷转到祖人山的背后,一个使柳叶刀,一个是红缨枪,对准老道的后心刺了进去。
谁知两件兵器好似插进了沼泽一般,被粘住,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祖人山回头看了看,微微一笑,没有理会。
那两名狐兵拼尽全力,往外拽各自的兵器,渐渐地,刀尖和枪尖离开了老道的身体,竟然拽出来两只婴儿的小手,肉乎乎的,十分地可爱。
两只小手被拽出三尺多长,越来越细,抓刀尖的那只小手,忽然间伸出一只食指,对准狐兵的眉间,骤然变长,好似一只钢针,直接刺穿了狐兵的头颅。狐兵“扑通”一声,身子瘫软在地。另一只小手,同样伸出食指,渐渐地变长,围绕着红缨枪的枪身,好似爬山虎一样缓缓地盘旋,最后爬到了那个狐兵的眼前,忽然间伸进了它的口中,之后,那个狐兵张开嘴,吐血不止,倒地而亡。
两只婴儿般的小手,从祖人山的背后伸了出来,轻轻抚摸胡念娇的双颊,胡念娇只觉冷冰冰的,寒气袭人,她忍不住的颤抖,对周围还要上前解围的护卫兵喊道:“你们不要再过来了,没有用的,都给我退后。”
那些亲兵听闻此言,手握兵器,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向后推了几步。
“我再问你一遍,撤兵吗?”祖人山问道。
“不撤。”胡念娇咬着牙说道。
祖人山没有说话,一只小手轻轻拂过她的面颊,伸进了她的口中,没见那只小手怎么用力,竟然把胡念娇的一颗门牙,扭了下来。
胡念娇满嘴是血,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痛不痛?若是痛得受不了,你就喊出来吧。”祖人山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是不会喊出来的。”胡念娇望着周围的三千藤甲兵,她心里清楚的很,只要自己忍不住一出声音,队伍立刻就会溃散,回到胭脂林,没有部下会再愿意追随自己。因此,即使再痛,也要忍住。
“今日这个局面,只好拿你杀鸡儆猴了。”祖人山说着,另一只小手在胡念娇的身上各处游走,坚硬无比的藤条甲,在那只小手的面前,好似面条一般柔软,轻轻一扯,登时断为两截。片刻之间,整张铠甲变得七零八落,藤条散落一地。
“再问你一遍,退兵吗?”祖人山将小手的食指指向胡念娇的心窝处。
“你杀了我吧。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胡念娇大声喊道。
祖人山缓缓说道:“你想清楚了没有,你虽是狐身,终究是有一张皮囊的,若是死在我手,一时半会,是下不去阴司的,魂魄在阳间游荡,见不得光,吃不到饭,饥寒交迫,痛苦不堪。”
胡念娇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咬着牙说道:“落枫观向来以名门正派自居,讲究以德服人,讲究以理服人,你这个道士却是以武力压人,以恐吓的手段对付弱者,即使你赢了,又能怎样?谁会再听从你们落枫观的领导和差遣。”
“既然如此,我这就送你上路。”祖人山说着,扬起了那只小手。
忽然间,眼前黑影一晃,祖人山略一迟疑,那个黑影便将胡念娇从他的手中抢了过去。
胡念娇回过神来,看见将她救出去的那个黑影,登时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嘴里说道:“大头目,您可来了,晚来一步,我命休矣。”
那个黑影缓缓说道:“我看得明白,你已经尽力了,并没有丢我胭脂林的脸面,很好,很好,回去之后,我一定重重的奖赏你。”
“多谢大头目。”胡念娇磕头谢恩。
那个黑影不再理会胡念娇,迈步走到祖人山的近前,拱拱手,说道:“在下曲游拓,有一事不明,想向道长请教。”
祖人山丝毫不敢怠慢,拱手施礼道:“原来是胭脂林的大头目,失敬失敬。不知您有何事询问?”
曲游拓命令手下的狐兵退到三丈开外,凑到祖人山的耳边,小声地问道:“敢问道长,老观主的身体到底怎样了?方圆百里之内的鬼狐仙怪都在疯传,他老人家快不行了,这是真的吗?”
祖人山一声叹息,一脸沧桑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怕撑不了多久。”
曲游拓听闻此言,沉吟良久,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我曾派手下,带了礼品,三番五次去落枫观探望老观主,都被拒之门外,你师父十几岁的时候,我们便是朋友,我何时想见老观主,没有人可以阻拦,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哎……”
祖人山见他眼角含泪,确实动了真感情,出言安抚道:“师父他老人家常常提及你们两个从前的情谊,只是现在,即便是我,三五日也见不到师父一面。”
“你是他的徒弟,为何见一面也如此的费力气。”曲游拓一脸的诧异。
祖人山感慨道:“整个落枫观之中,能见到我师父的,只有两个人,一是我的师妹施孝颜,她每日负责送饭给师父吃,另一个便是我的大师兄陈清堂,隔三差五去找师父汇报一些道观的事情。除了这两个人,其他人想见师父一面,比登天还难。”
曲游拓眼珠转了两圈,捋着稀疏的几根胡须,忧心忡忡地说道:“若是这两个人动了坏心思,合起伙来,谋害老观主,只怕旁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是无计可施。”
祖人山双眼望天,寻思了片刻,缓缓说道:“这两个人,不能吧,他们跟了师父多年,感情深厚……”
“人心叵测,这世上,人与人之间最稳定的是利益关系,感情这东西,靠不住的。”曲游拓说道。
“你这么关心我师父的生死,是何居心呢?”祖人山有些心烦意乱,反问道。
“是何居心?”曲游拓冷笑一声,说道:“我手下有一万三千狐子狐孙,你以为我权势熏天吗?我每一日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做大头目的这些年,我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生怕睡得踏实了,被手下砍了头颅都不知道。”
“哪有这般夸张。”祖人山付之一笑。
曲游拓见祖人山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有些着急地说道:“三四十年前,我就常去落枫观听老观主讲经说法,对他的见识、才学十分的钦佩,我做了他忠实的信徒,承蒙老观主关照,帮我荡平了胭脂林的几派反对势力,终于将胭脂林统一成一个大的部落同盟。这么多年,胭脂林唯落枫观马首是瞻。我自觉没有做出半点对不起老观主的事情。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啊。”
“怎么个不对?”祖人山问道。
“陈清堂在胭脂林与望舒县城的中间,布了一道结界,这是什么意思呢?”曲游拓忧心忡忡地说道:“难道说,他要对我下手了吗?”
“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祖人山微微笑道:“大师兄那个人,做事就是那个样子,凡事讲规矩,重奖惩,我觉得他不像道家的人,倒像法家韩非子的门徒。”
曲游拓说道:“古语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老观主还在的时候,他就对我这般冷落,若是有一天,老观主不在了,只怕这胭脂林的大头目就要换成别人了。”
祖人山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曲游拓,问道:“若是大师兄真的想把你换掉,谁是最佳人选?”
曲游拓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盘膝而坐的胡念娇,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个胡念娇年纪轻轻,是胭脂林四大姓氏中势力最大的部落首领。我安插在胡氏部落中的卧底对我说,胡念娇私下与陈清堂密会过多次了。我觉得,老观主若是有那百年之后,胡念娇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我,然后,登上大头目的宝座,倾胭脂林的全部势力,去帮助陈清堂扫平反对他的对手。”
祖人山听闻此言,脸色一变,缓缓说道:“看来,大师兄已经开始为将来做准备了。”
曲游拓见祖人山这般表情,他的状态反倒轻松了许多,小声地说道:“这一次,我找了一个借口,将胡氏部族的精锐全部派了出来,目的有三,第一,要看胡念娇的真心,第二,要看陈清堂的态度,第三,我要扰乱从前的秩序,逼着老观主出来见我一面,他老人家若是让我听从陈清堂的差遣,我二话不说,坚决支持,他若是对继任者另有安排,我就要开始大干一场了。”
“原来如此。”祖人山恍然大悟,拱拱手说道:“差点坏了大头目的好事。罪过,罪过。”
说罢,祖人山身形一闪,离开了藤甲狐兵的队伍,回到自己的队伍前,对一众小道士说道:“这里的事情,我们不要插手了,回道观。”
“什么?”一众道士惊得目瞪口呆,愕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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