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看,我讲这个故事,是何用意?”张茯苓笑道。
“你在给我洗脑。”花千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在颠覆我从前的认知,你要在思想上控制我。”
张茯苓咳嗽了两声,稳了稳心神,说道:“原来你是这般想法。那我问你,你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想为我做什么事情?”
花千树撇撇嘴,不屑地说道:“你这个病怏怏的小老头,我才不想替你做什么事情。”
“对嘛。”张茯苓笑道:“仅仅是个故事,怎么会上升到洗脑的高度。”
“……”花千树一时无语,低下头思索片刻,忍不住说道:“你讲的后羿与嫦娥的故事,跟正常人讲的故事不一样。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怠。”张茯苓说道:“读书,思考,读从前传下来的神话故事,思考文字的意思,你可以窥破天机。慢慢地,你会发现,也许,那些根本就不是神话,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年代久远,在口耳相传的过程中,事情的真实面目被时间掩盖了。”
“好了,好了,我只是一只狐妖而已,我读书少,你莫要在我的面前掉书袋。”花千树摆摆手,说道:“你活得这么通透,为何还会生病呢?”
“因为我想不通。”张茯苓说道。
“想不通什么?”花千树好奇地问道。
“为何像我这般才华横溢的人,生活却如此艰难。”张茯苓感慨道:“没钱,没权,老婆丑,儿子是个愣头青。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呵呵!”花千树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我从前在胭脂林是何等地位吗?”
“你是什么地位?”张茯苓问道。
“一狐之下,万狐之上。”花千树说道:“我想吃什么美味,自有手下送给我。我想睡哪个狐男,他乖乖地脱光衣服等着老娘。我要谁死,谁就得死。”
“你是怎么做到的?”张茯苓问道。
“因为我跟对了人,花白露是我的干姐姐,她是胭脂林的大当家,我是她的贴身保镖,你说说,我是不是可以在胭脂林呼风唤雨?”
“花白露肯定不止一个保镖,你是如何在众多的保镖中脱颖而出的呢?”张茯苓问道。
“姐姐看谁不顺眼,我便杀了谁。姐姐觉得我称心,因此对我另眼相看,姐姐有个顽疾,左腿根长了一个脓包,隔三差五,我便用嘴帮她往外吸脓水。姐姐觉得我忠心,她将我视为心腹。”
“你的高位原来是出卖尊严,换来的。”张茯苓一脸鄙夷地说道。
“难道这又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花千树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自己说,你的老婆长的丑,那些长得漂亮的姑娘,都嫁给什么样的人了?”
张茯苓说道:“长得漂亮的姑娘都肤浅的很,不是嫁给有钱人,便是嫁给高官。哪怕那有钱人长得奇丑无比,那高官已经年过半百,大腹便便。”
花千树说道:“那样的姑娘,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代价,她们安享富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想想,你若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被一个奇丑无比,满嘴口臭的男人压在身下,你能忍受吗?被一个满身赘肉,动个三五下便一泻千里的糟老头子搂在怀中,这算不算一种苦难,一般人能不能忍受,如果你能忍受,那么,你就用资格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享荣华富贵。因为,你忍受了一般女人无法忍受的折磨。”
“……”张茯苓沉默不语,陷入沉思。
花千树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我姐姐生前最敬重的人是谁吗?”
“是谁?”
“小报恩寺的慧明禅师。”花千树说道:“他是一个真正的苦行僧,一日一餐,一件僧袍穿了十年,一年四季赤脚,他曾经用针刺破食指,用自己的血,书写《金刚经》,他曾经独自一人从千里之外背回一块二百斤的大石头,雕刻成释迦摩尼相。我姐姐说,慧明禅师百年之后,一定会去西方极乐世界的,因为,世人逃避苦难,享受安逸,却不知这世间的苦与乐都是定数,吃完了苦,剩下的都是乐,享完了乐,剩下的都是苦。慧明禅师一生苦行,他在攒未来的福报。”
“你的意思是,我这半生一直在自怨自艾,却没有埋头苦修。因此,才有今日的蹉跎岁月?”张茯苓脸色惨白地问道。
花千树不答张茯苓的问话,却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将来要去小报恩寺的门前,修一条鹅卵石小路,用了赎这半生的罪孽。”
张茯苓思索良久,才缓缓说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吾师。一人学经验,一人学过失。今日,听了你的解读,我才真正理解‘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内涵,受教了。”说罢,支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冲着花千树深施一礼。
花千树忙回礼道:“您太客气了,读书明智,我今日才知,若是不读书,不思考,有些事情,一辈子也看不透。”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再开口说话,屋中一片寂静,两人四目相对,忽然间有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
说话间,忽然从土地庙的窗户外面,爬进了一根绿油油地藤条,悄悄地爬到花千树的脚边,忽然间,缠住了她的脚踝,那藤条猛得向后一拽,花千树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窗户被撞开了,从外面扑进来一条黑色的大狼狗,一下子将花千树扑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嘴,咬住了她的咽喉处。
土地庙的大门开了,从外面飞身,闯进来两位中年道士,正是步香辰与段成世师兄弟二人。
“师兄,你没事吧。”步香辰搀扶起坐在地上的张茯苓,关切地问道。
“不碍事,不碍事。”张茯苓眼见花千树的脖子被狼狗的利牙咬出了血。登时开口说道:“她对我十分地客气,可否别伤她性命?”
“二郎,放了她吧。”步香辰吩咐一声。
二郎松开嘴,退到一旁,虎视眈眈,盯着花千树。
花千树盘腿坐在地上,拍拍身上的尘土,生无可恋地说道:“你们杀了我吧。”
步香辰怒道:“花千树,你好大的胆子,趁贫道不在道观之中,你竟然潜伏进去,打伤了我的门人,该当何罪?”
“杀剐存留,悉听尊便。”花千树满不在乎地说道。
“师弟,师兄有个不情之请。”张茯苓犹犹豫豫地说道。
“师兄,您有什么话,尽管讲出来就是。”步香辰说道。
“能不能放了这个花白露的魂魄,还给这位姑娘。”张茯苓说道。
“这个……”步香辰从袖中取出那只镇妖塔,托在掌上,一脸真诚地说道:“这件法器乃是小报恩寺的智贤禅师所赠,禅师明言,只要在镇妖塔中集齐七个魂魄,就可以查出当年师父被害的缘由。还差两个魂魄,我便可以把当年的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再者说来,当初智贤禅师只教我收妖咒,没教我纵妖咒,如何放出花白露的魂魄,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臭道长,你胡说八道,其实,你就是不想放我姐姐的魂魄而已。”花千树怒道。
“既然如此,那师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张茯苓一脸尴尬地说道。
“师兄但讲无妨。”步香辰笑吟吟地说道。
“这个花千树并没有如何伤害我,师弟能否看在师兄的薄面之上,放她一马。”张茯苓说这话时,瞟了花千树一眼,没想到,花千树也在瞧他,四目相对,花千树的脸竟然红了。张茯苓赶忙将目光移至他处。
“这个要求,师弟可以满足。”步香辰笑道。
“多谢师弟。”张茯苓如释重负。
步香辰扭头对花千树说道:“今日有我师兄替你求情,贫道便不再追究你的扰乱道观之罪,你走吧,再敢踏入我的道观半步,贫道饶不了你。”
花千树冷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吭声,迈大步离开了土地庙,只是在走出庙门的那一刻,回过头,望了一眼病怏怏的张茯苓,之后,消失在晨雾之中。
步香辰与段成世分在左右,搀扶着张茯苓,二郎跟在后面,回到了落枫观。
张青寅的三魂七魄回归本体,已然恢复如初,只是在赌场中受了多处外伤。此时只好在床榻上静养。在他的隔壁屋中,曲氏姐妹,祝柔被花千树打成了重伤,也是卧床不起。
步香辰吩咐元普和尚与才不遇在前院看护一众病号,与段成世来到道观后院,找了一间空房子,架起一口铅锅,烧起干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溶了从摄魂楼带回来的金人与银人,得到黄金千两,白银一千八百两。
“师兄,如此多的金银,藏与何处?”段成世问道。
步香辰想了一阵,说道:“藏与老君像中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段成世很满意师兄的主意。
两个老道用箩筐架着,搬了五六趟,才将全部的金银搬至大殿之中。步香辰在太上老君神像的后背处,用瓦刀挖了一个大洞,将全部的金银藏进老君的腹中,重修用泥土封好,刷好油漆,恢复如初。
步香辰将二郎迁至大殿门口,吩咐它以后守住此处便可。段成世招来黑色大蟒蛇,栖息在大殿的房梁之上。
步香辰又将元普和尚唤到身前,给了他一件道袍,吩咐他脱离佛门,做一名道士。给他取个道号名叫石元普。
石元普谢过。问步香辰自己今后该如何打算。
步香辰直至老君神像,说道:“这里有黄金千两,白银一千八百两,今后你的任务,便是日夜守在大殿,看护这批财富。”
石元普听罢,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刚刚投奔落枫观的外人,道长放心将这么大一笔财富交给我看管吗?不怕我监守自盗吗?”
步香辰笑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何必看得太重,你确实是新人,贫道虽然赏识你,却说不上信任,用这笔钱测试你的人品,难道不可以吗?”
石元普听罢,单腿跪地,信誓旦旦地说道:“请道长放心,钱在我在,钱失我亡。”
步香辰在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说道:“三个月后,贫道教你读《道德经》。”
“多谢道长。”石元普谢道。
便在此时,道观门口传来阵阵敲门之声,段成世去开门,不多时,引进两个县衙的官差。
两个官差见到步香辰,抱拳拱手,其中一个说道:“道长,我们县老爷有请,县里出了一件奇案,大老爷束手无策,派我们两个来请您去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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