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秒懂,给他一揖到底:“多谢您,今年的蜜桃干给您多包些。”
“那个南瓜酥,据说是你伯娘的二哥做出来的,近日临近端午,老夫连排三天队,都没轮到。
我猜这道点心的做法,是你教的吧。”胡大夫有一颗吃货的心。
沈笑莞尔,“要不,一会我帮您去排个队?”
胡大夫满足了,两个大小吃货躲在厨房吃着甜豆花,一起聊开了县城和通州的蜜饯果子。
院里不知何时,进来一位儒雅的老先生,妙的是手里还拎个食盒。
沈笑见他与众人招呼过后,拉过一个高凳,又是泡茶,又是将食盒中的几色点心摆在了受伤小姑娘和她祖母身前的高凳上。
口中还道:“娘子,谭小娘子,我久侯你们不来,就自作主张把茶点送来了。
不然再等,点心一凉就不美味了。”
他娘子只是嗯了一声,他孙女儿终于不再抽咽,甜甜道了声“谢谢祖父。”
整个院里的人仿佛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沈笑就晓得,这一位就是本县闻名暇尔的谭秀才了。
胡大夫张望到盘中的点心,终于按耐不住,大步流星出了厨房。
“老谭,哎呀呀,又做出什么美食了?”
谭秀才立刻以身形挡住高凳,“胡先生也在。”
胡大夫向左迈步,谭秀才就挡左,胡大夫向右迈步,谭秀才就挡右。
直到他娘子“咳咳”两声,谭秀才方让了开来。
胡大夫终于如愿尝上了美食。
沈笑看的一乐一乐的,想起二哥曾和他讲的趣事。
太祖年间,谭秀才中了秀才,还是小三元,人人都道他秋围能够高中,他却宣布封考了。
都听说过封笔,头一回听说封考的。
据说他在家高卧半载,秀才娘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既然不想考就不考了,但也不能总呆家里坐吃山空吧。
于是就催他到外面找个什么事做,好歹能有个进项。
然后,谭秀才就到书院应聘先生,教了月余,他嫌太吵,辞了。
又找了份帐房,做了一月,他说数字太乱,伤脑伤眼,辞了。
那去做个师爷吧,这回时间不短,足足两月他才回家,又辞了,原因是嫌弃人家县令官话讲的不好,听着费劲。
接下来,不论找哪个事做,他总有理由辞工。
秀才娘子气的差点与他和离了。
然后就道,家里只有田地五十亩,上奉住在长兄家的父母,下养几个孩儿,实在吃不住。
若他实在不愿出外找工,就在家做饭带孩子,秀才娘子出外做工。
没有想到,人谭秀才不仅同意,还大力支持。
先是每日送娘子去一家绣坊上工,后又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
这会儿,他既不嫌累也不嫌吵了。
也是运气使然,她家娘子后头自己开了个小绣坊,又因谭秀才偶而画的绣样,生意日渐兴隆。
可别以为人家谭秀才是秀气,十年前兵祸,这一位可是在城墙上打杀不少叛军,颇为英勇。
他们家娘子举凡出外谈生意,谭秀才都鞍前马后乐意之至。
或因新朝又重启女学之故,人们尽管一开始有些微词,时间一久,竟也习以为常了。
谭秀才夫妻,简直将女主外男主内发挥到了极致。
且人家谭秀才每与人聚会,必是要夸他娘子,遇到饮酒,一句娘子让我少饮,轻松过关,丝毫不觉怕老婆有什么丢脸。
沈笑正感叹谭秀才真名士风范时,她二哥引着好几个中年老年男子和差役进院。
随后,张屠户也和一众邻里再度进来。
她巧妙的从厨房悄悄出来,转到大伯身后近距离围观。
大家寒喧之后,许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近身安抚过许大叔之后,
转身举起手中拐杖就抽了许大叔五族兄一顿。
想必是二哥三人已经告诉了他们发生的一切。
然后就听见许大叔道:“族长叔,我家现今租给五族兄的四亩多地,打算卖给族里。
一直给族里管着的十几亩田地,以往的出息我都给族里修缮纹茔,照看我这一支墓地用了。
今日这十几亩地,当着曹捕头与众位邻里的面,我,我捐与族中永为祭田。”
他来回抚摸一个匣子,保了这么多年,终究保不住了。
“大伯。”沈笑太意外了,许大叔竟然还有十几亩地被他族里管着。
听许大叔最后语带哽咽说完,就知他极为不舍。
“唉。”沈大伯只叹了一个字。
邻里都惊讶极了,随后有好几人,如沈大伯一样叹气。
“好,此乃至孝之道。许小子大善也。”谭秀才击节叫好,并道:“不知我来当这个中人可好。”
这哪里是问,分明就是要当的。
胡大夫也笑道:“老夫也当一回中人。”
他们哪里会不明白,许家为何要将地捐为祭田。
曹捕头道:“有两位老先生做中,甚好。
还请谭先生写好契书,我与里老们一起到户房办妥。”
许家的人真是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
那许族长只好拿着拐仗往许家侄子身上打。
等到谭秀才儿媳拿来笔墨,沈笑和沈志一起上前,为老先生铺纸研墨。
一份卖田的契书倒是平常,只是捐为祭田的那份,好些个人做了见证按了手印。
曹捕头和里老们也很快帮契书办好交予双方。
他们在看到许家族长代许大叔赔付谭秀才家二两二钱后才离去。
自然,沈大伯送人时,少不得又塞了银钱过去。
外人散尽,胡大夫又诊过脉才离开。
管氏和沈笑将老母鸡,鸭蛋,桃子,菜等交给郭氏,就要告辞离去。
沈悦再不舍家人,如今公爹婆母都需好好静静,她也不好留爹娘。
“爹,娘,公爹一伤,县城好说,但是往通州送豆干的事,恐怕要二郎帮忙一段儿了。”
“好,以后二郎给永福楼送过菜,就帮你送。”管氏答应道。
郭氏出屋,正好听到,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深深福礼。
管氏赶紧扶起她,拍拍她的手,道:“都过去。”
“嗯。”郭氏含泪点头。
沈悦与爹娘依依做别。
“伯娘,快午时了,我们还去胡大夫家吗?”沈笑问道。
“去。你大伯还得扎针开药呢。”管氏摸摸钱袋,丈夫从他这拿走一两银子,也不知道再十天的药,会不会再便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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