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8章风与花(七)
玛丽安托瓦内特与路易十六的婚礼虽然是舒瓦瑟尔侯爵的“外交革命”,但另一个促成者却是腓特烈大帝,七年战争期间普鲁士的表现让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单独都难以对抗。
然而在普鲁士获得胜利的同时,战损也同时出现了,尤其是曹恩道夫之战,这场战役不仅深远影响了18世纪的欧洲人对俄国军队的看法。
这场战役是公认的七年战争中最残酷的、血腥的战争,俄国派兵四万,但俄国的军队里有一半的人是临时抓来的“后备军”,远不如腓特烈大帝所率领的才经历过洛伊藤之战和罗斯巴赫战役大捷,三万多士气正高的普鲁士精锐。
作为反普联盟的奥地利也同样派兵了,于是战役指挥官手握八万人马,几乎是腓特烈的三倍。
每天凌晨五点,战场附近的教堂会敲响,反普联军将之视为信号发起进攻,那天的天气和地形都有利于奥地利人,天上星光暗淡,甚至还起了雾。奥地利人出营后却保留了营地,并且让营火继续燃烧,工兵们尽可能制造出噪音,砍伐树木修建工事,造成种种假象蒙蔽普鲁士的探哨,大部队却在这些掩护下悄悄得向仿佛还陷入沉睡中的普鲁士军营前进。
2个自由营遭到了突袭,随后是3个掷弹兵营,不过他们比自由营好一些,当奥地利人从晨雾中冲杀出来的时候,有些普鲁士士兵已经抓起了步枪,但还是有人在帐篷里被刺刀刺死了。炮手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自己的位置,开炮并且装填,可是大部分的炮弹都浪费在被晨雾笼罩的无人区域了。
炮声让睡眼惺忪的普鲁士士兵出于本能得集合了,然后在军官的率领下奔赴战场。一开始腓特烈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袭营,直到堡垒里的12磅炮响了,他才咆哮着寻找他的战马。
破晓时分,晨雾散去,良好的视野让敌我双方都能分清和自己殊死搏斗的是谁了,此时那个敲响钟声的教堂已经被火焰包围,村民们茅屋的屋顶不知道被谁点燃了,墓地成了战场,来不及跑的村民要么被火活活烧死,要么冒着枪林弹雨躲避。大概6点钟左右,普鲁士人肃清了整个村庄,并从村子的另一头冲了出去,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奥地利人的火炮和刺刀。
最初的冲劲过去后,普鲁士人完全失去了前进的势头,在奥地利人纪律严明的火炮齐射下溃不成军,奥地利人甚至还得到了补给,是由刚才忙着逃跑的普鲁士士兵抛弃的。
这时国王亲自出马,把由目睹了溃逃而发生动摇的步兵团整合起来,然后在朗根少校的率领下击退了联军的进攻,直到弹药耗尽。
但这位少校没有因此而撤退,而是命令士兵上刺刀,发起了孤注一掷的冲锋,试图夺回失去的阵地。
普鲁士人获得胜利的希望和这位少校重伤倒地一起化为泡影,但他们给腓特烈争取到了时间,在村庄北面组成了一条新的战线,可也只是一些早晨溃败产生的败兵和幸存者的集合点而已。
腓特烈旗下有一万人是骑兵,俄军则只有三千人左右的骑兵,为了鼓舞军心并且不让士兵逃走,俄国的统帅下令全体士兵在战斗开始前都可以喝伏特加。
上午九点,普鲁士的炮兵开始压制射击的时候,俄国的哥萨克骑兵率先出动了。
在正常的战场条件下,骑兵无法单靠自己的力量冲垮没有动摇的步兵,更何况18世纪已经没有重装步兵了。但普鲁士炮兵有个特点,他们将射击当成了一门科学,不喜欢上级要求他们不断更换炮位,他们认为这样会打乱他们对射程和弹道的准确计算。
12磅炮射程倒是够了,不过不易搬动,通常都被安置在要塞和堡垒里,这导致了普鲁士的炮兵即没有机动力也缺乏判断力来参与一场机动灵活的会战,他们要耗费很长时间才能把火炮从一处搬到另一处,这就导致了炮兵在高速移动的战斗中只能扮演配角。
如此一来,普鲁士步兵就成了战场上的核心力量。早上的袭击让普鲁士的士气几近崩溃,到了不战自乱的边缘,不过普鲁士的骑兵,尤其是由莫里茨亲王指挥的骑兵依旧有战力,他们与哥萨克骑兵大队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并成功击溃了哥萨克人,使得普鲁士的右翼可以毫无顾忌得进攻俄国的左翼。
接下来就发生了“十八世纪最血腥的陆上会战”,酒精似乎让俄国人变得难以制服,不论战场上如何杀声震天,都无法吓到那些才抓来的“后备军”,而普鲁士人则以坚挺的排兵阵线还击。白刃战让普鲁士的步兵在激烈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体力,俄国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炮弹和枪弹不断洒下,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就是不后退。
一直到晚上8点,天色薄暮,双方都决定停战后撤,整理部队。双方伤亡都颇为惨重,超过1万俄国和万普鲁士士兵阵亡、负伤或失踪,俄国的凶悍让腓特烈帐下最铁石心肠的老兵都感到震惊。
乔治安娜记得有一首德语歌,有个年轻的妈妈,她明明自己很想出去玩,但是她不得不留下照顾她的儿子,她一边抱怨一边看着摇篮里的儿子,只要他对她笑她就觉得很满足,不再想出去玩了。
她同时还记得那本拜占庭人写的《哥特史》,里面有一场沙隆会战,参战双方是由阿提拉率领的匈奴人和西哥特人,作者用到了恐怖、凶暴和壮丽辉煌这些词汇,并且觉得这场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肉搏战即便是旁观欣赏过一眼便觉得这是奇迹了,从死者伤口中流出的血如此之多,以至于使得一条低矮的小溪都开始上涨了。
也正是曹恩道夫会战,让一个诗人写下了《战场颂歌》。
顺着杀人犯流淌的鲜血,
我小心翼翼得登上了小山。
尸横遍野,
幸存者站了起来,
伸长脖子,仔细看,仔细搜寻。
战场狼烟四起,
选定他作为受膏者。
可能因为她终究是个女人,她无法觉得那样的场面“壮丽”、“神圣”,她只会站在那个年轻妈妈的立场,跟她一起哭嚎。
她曾经近距离看到过马穆鲁克的战斗,当时一群森林强盗打算袭击她,在短暂的沉寂后,马穆鲁克们发出尖锐的欢呼声,听起来充满了野性,或者说是突厥人崇拜的狼。
拿破仑的新式炮兵摈弃了12磅炮,改为两门6磅炮,它们的射程短了,可是机动性却提升了,1802年到1803年,占全法1%生产总值的法国钢铁业主要干的就是这个。
进口英国钢铁弥补了因为军工而耽误的民用所需,而且在杰斐逊写给拿破仑的抗议信中提起了美国“必须”将自己开采出来的铁锭运到英国,让英国的“机器”运转。
也就是说英国的产量越大,美国那边的供应也要增加。
普鲁士以铁血为立国之本,通过铁血政策自上而下地统一了德国。
波拿巴和腓特烈大帝不同,他是从基层爬起来的,甚至还有一首歌讽刺他,“第一个当国王的士兵是幸运的”。
普鲁士的施泰因-哈登堡改革自上而下地完成了法国至下而上做的事情。
下同如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一”的奇迹。
在法国与普鲁士的西线战场,斐迪南大公以“披风与剑”的战法迷惑了法国人,这种战法就像西班牙斗牛士,用斗篷逗引公牛,消耗它的体力,等它闷头冲过来的时候,用剑结果牛的性命。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波拿巴,而他也不能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所有国民,因为事情一旦败露,“红披风”就不起作用了。
如果她不是女人,或许会乐于旁观。
可是她也晓得一个人有多重,何况人的身体康复了,心也会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巴黎的街头有许多流浪汉曾经是士兵,他们在经历了那一切后,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
她同情那些人,一如她同情那个在黎明到来前倒在血泊里的斯内普,她希望他能活下去,又或者像是被瓦尔基里选中的战士,她们会给入选者一个吻,然后将其亡灵引入瓦尔哈拉,在战神的宫殿里以一切理想的方式幸福生活。
6年一转眼就过了,传说中被瓦尔基里选中的战士会和奥丁一起参加诸神的黄昏,他们可不是上天堂享受无尽欢乐的。
乔治安娜拿起了笔。
腓特烈在大战后,步兵士卒和团级军官遭到了严重的损失,他全力以赴补充他元气大伤的军队,对普鲁士各州的年轻人和康复的病员进行了冷酷的筛查,甚至连波美拉尼亚和萨克森都遭到了无情的搜刮,动用一切必要的手段来凑齐人数。
拿破仑也学着这位偶像对法国和其他占领国进行搜刮,也多亏是经历过大革命婴儿潮的法国,否则换任何一个欧洲小国都经不起他这么做。
《指环王》里暴君索伦的军队由强兽人组成,这些邪恶的造物是萨鲁曼通过水晶窥视到的,他在艾辛格创造出了混杂了半兽人和哥布林血统的军团。
还有格林德沃,他打算用复活石创造的阴尸组建大军。
这些都很快,不像一个人从婴儿长大到成年需要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我的狮子’她用这个称谓写到‘在宴会上,我听有个德国人说,大革命是历史的必然,是理性对治理不善的统治者的胜利。有个叫康德的德国人,他认为启蒙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不成熟状态不是在于缺乏理智,而是在于不经别人的引导就缺乏勇气与决心运用自己的理智。要有勇气运用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运动的口号。我想对你说的是,战胜你自己,不是因为你不成熟,而是因为你最大的敌人是你自己。’
她写到这里顿了顿,想把“我的狮子”给划了。
后来又想将整封信给撕了。
可是她还是继续写了下去,毕竟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开了个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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