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玥不想理他,她发现在顾清扬面前,陆澜很喜欢和她秀恩爱,真真假假的。
她在看棋盘。
响应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号召,少年宫里她也是学过围棋的,从吃子到围控,基础打得牢,实战经验也丰富,网上对弈和考段两手抓,初二就过了业余六段,围棋老师赞她颇有天分,建议她可以再深入发展,但她父母倾向于稳妥,觉得培养个爱好就罢了,专门下棋未免不务正业,她也是个乖乖女,况且她于此道并不多么喜欢,是以听从父母的安排,中考前便放弃了围棋的学习,这一放弃就再也没拾起来,悬梁刺骨的高中生活,多姿多彩的大学社团,让她早忘了枯燥的学棋生涯,但底子毕竟还是在的,且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水平在同龄人中算得尚可。
可是,在陆澜和顾清扬的这盘棋前,她被秒成了渣渣。
网格线纵横交叉,黑白棋子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从开始的布局,到中盘的厮杀,两人棋风相似,都偏向积极进攻型,每一子落的位置都出人意外,顾清扬没有出昏招,陆澜的水平稳定,但顾清玥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盘棋是从哪一步开始,由旗鼓相当到白棋略占优势,一切是那么顺其自然而又水到渠成,真是为自己的智商捉急!
她百思不得其解,陆澜过来,状若无意地点了点棋盘:“此处,黑棋攻势猛烈,白棋的处境非常危险,如果这块白棋无法做活,黑棋取得的优势至少在十五目以上。”顾清玥点了点头,陆澜拈起一颗棋子:“所以,白棋脱先在这里,放弃这一小块必死的白子,而取大局,可是黑棋想不到吗?”他自问自答:“黑棋下在此处虽然绝妙,但如果从赢局来说,未算上佳,此处最妙在于将旗鼓相当的优势微不可见地扭转,成为白棋取得微弱优势的分水岭,这才是一棋定胜负之点。”
顾清扬轻啜慢饮,微微一笑:“是陛下棋力高超,微臣所不及。”陆澜摇头:“非也,朕不过在结束后才发现,为时已晚。”
顾清玥恍然大悟,又暗自感慨,统共来了镇国公府两次,一次听琴,一次下棋,能看得出顾清扬于此两道都甚为精通,又是名将。遥想公瑾当年,确实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且与陆澜相知甚深,于陆澜的习惯、性格体察微毫。当然陆澜也不逞多让,这样的两个人,同心协力,便可谱写君臣相得的佳话,但如彼此对立.....
顾清玥抬头,灯光下浅浅一笑,:“陛下谋定而后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大局,哥哥万万不及。”她这阿谀奉承有点明显,不过陆澜似乎很受用的样子,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么,顾清玥如是想。
顾清扬噗嗤一笑:“罢!罢!果然是女生外向。”他这一笑,是春风吹绿江南岸,冰霜昨夜除,是暗香清浅动人心,碧柳拂川波,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柔光温暖,令人目眩神怡,顾清玥再一次感叹穿越大神瞎了眼,自己为何穿成了他妹妹。
“时辰不早了,回宫吧。”陆澜忽然道,他接过宫人手中的披风,给顾清玥兜头兜脸地罩上,牵着她的手便往外走。顾清玥心中怨念,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都没有机会和顾清扬这样的大帅哥说说话儿,这是省的什么亲呢,不过想想《红楼梦》里元妃省亲那虽规模宏大却一板一眼的场面描写,她也不应该有什么期待的。
顾清扬待要恭送,陆澜摆了摆手:“夜色已深,不要兴师动众了。”顾清扬只得止住步子,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周围忽然无声无息出现的黑色的人影,似与夜色拢为一体,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朕打算让清扬出任京畿卫指挥使。”安静的马车上,陆澜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将睡未睡的顾清玥瞬间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搞不懂陆澜的神操作。他不是对外戚极为防备吗?太后的娘家只有一个承恩公府的虚名,镇国公府沉寂了将将一年。京畿卫指挥使是正二品的官职,虽顾清扬作为超品国公,资历是够够的,但这却是一个实权官职,陆澜怎么又忽然放权给了顾清扬?且顾清扬虽然目前已经好转,却不能动用武功,这是陆澜对镇国公府终于放心了,从而释放出的一个信号?还是因为她呢,不用照镜子,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陆澜眼里,再怎样爱重,也不会为此影响朝政。
顾清玥睡眼惺忪,此刻眼神朦胧中还带着一丝慵懒,云鬓微蓬,神情娇软如一只懵懂的白猫,少了平日的谨慎自如,多了娇憨之气,这副迷茫的表情极大地取悦了陆澜,是以他启唇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却并不打算对她解释。
所谓君心难测,大抵是因为做着皇帝,总要和臣属保持一些距离和神秘感吧,顾清玥腹诽。不过她也不想妄自揣测圣意,宫廷穿越守则第一条:好奇害死猫,她一向对自己颇为宽松,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日子久了自然就知道了。她的底线就是保镇国公府平安,如果顾清扬能康复如初,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顾清玥瞪了陆澜一眼,控诉道:“皇上,您把我的头发揉乱了!”这一眼颇具风情,却毫无威力,果然陆澜的眼神便热切了几分,其实在两人的相处中,顾清玥渐渐发现,陆澜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他受得了她撒娇撒痴,为他吃醋,喜欢她毫无心机仰视他、依赖他的样子,包容她时不时的心血来潮和灵光乍现,却不喜她凸什么贤后人设,聪明有心计等等,他统统看不上。她暗自神伤,姐在现代可是走独立路线的,果然穿越古代,白莲花人设更受欢迎呢,果然爱会让人委曲求全吗》也不知自己凭着这份爱意能维持几时?
她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欠:“朝政的事情,臣妾是不懂的,只是哥哥身体还未大好,还不宜劳累呢。”陆澜笑了笑,看她依然迷迷糊糊不甚清醒的样子,把她揽入了怀中,温声道:“朕省得,不会累着她,京畿多年无事,不过应个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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