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终究只是傀儡,放不放人,还得看林叶两家的脸色。”柳依依边说边走,踏进花圃寻得一处石舫坐下,“而林叶两家只在乎可以分到多少赎金,根本不管
人质。”
说到这里。
柳依依露出讥诮之色。
“林叶两家被城外的永泰军搞得心神俱疲,为应付每天的城防开销,急得抓耳挠腮,现在眼底全是金银,早已穷疯了。”
此事确实很讽刺。
林叶两家架空城主府,成为姑苏城的实际话事人,太平时节作威作福,如今大敌在前,也不得不为此受苦受难。
反观城主府,干脆彻底躺平摆烂,甚至还借此大肆搜敛美色。
而林叶两家对此也司空见惯了,居然还觉得很合理,瓜分孤织的重要谈判也任由区区军师参赞代为主持。
现实很荒诞。
但又格外平衡微妙。
月色透过檐角瓦当照进石舫,辰天坐在柳依依对面:“吴英哲的手腕还算高明,出身寒门,竟然可以斡旋在姑苏城三势力之间,隐隐还占据上风。”
“尚先生是说……吴英哲很可能怀有不臣之心,准备取代罗勇丰,彻底坐实城主之位?”柳依依心绪玲珑,一语中的。
辰天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两人同时陷入一片沉默,如今局势陡然变得错综复杂,各路势力趁机入场,搅得满城风雨。
稍有差池,很可能一切心血都付诸东流,既代为嫁衣,若还要帮人数钱,那更让人痛心疾首了。
沉思得差不多了,辰天也大致理清谈判的背景,当即敲定基调:
“现在孤织只有一个诉求,搭救草木精灵,那不妨先同意吴英哲的条件,逐步接回人质,先救一个是一个。”
“既然林叶两家只为求财,则更好办了,见一个人就给一个人的赎金。”
“这样压力便会转嫁到吴英哲身上,林叶两家肯定不会因为金银,从而顾及一个傀儡代言人的面子。”
这番计划主旨在拖,确实可行。
毕竟林叶两家与城主府并非铁板一块。
但柳依依思来想去,很快意识到其的不中,直言道:“那等到拖无可拖怎么办?吴英哲可不是傻子,而且咱们不可能真的交付百万赎金吧?”
再次听到这个天文数字。
辰天仍旧有些诧异。
一百万两黄金,可是自己打造以机关傀儡兽为主力的新式永泰军,省之又省的军费。
如今却轻飘飘的用以赎回人质?
这到底是百万黄金不值钱了,还是机关傀儡兽的造价太低?
杂念闪过,辰天欠身握了握柳依依放在石桌的右手,郑重道:“我上岸进城,不出三天,保证可为柳姑娘解决后顾之忧。”
“你也有条件吧?”柳依依不留痕迹的抽回右手。
伴随夜风携带秋寒而来,石舫旁边的莲池响起一片枯荷之声,辰天心里也泛起涟漪。
他强行按下异样的复杂情绪,再次握住柳依依的右手:“确实有条件,你答应我,别去万里之外的南疆伏溟山好吗?”
风动莲叶,柳依依偏头躲开辰天的视线,但也没有收回右手,自顾自道:“尚先生不妨说说如何在三天之内解决后顾之忧吧。”
“黑虎帮门下不是有十万之众么?”
“仅凭这十万贩夫走卒?”柳依依颇为诧异,尽量放平语气,“尚先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十万之众,可谓燎原。”辰天松开她的右手。
柳依依目不转睛的紧盯辰天,沉吟半晌,最终长长叹息:“尚先生还是调动山妖石怪吧,我不忍凡夫俗子因草木精灵之事伏尸遍野。”
耳听于此。
辰天深知柳依依终于同意自己上岸进城了。
不仅如此,她还为委派私军添为助力,显然是对营救之事极为上心,说是孤注一掷也不为过。
“没必要。”辰天摆摆手,自信道,“贩夫走卒已经够了。”
柳依依怔住了,但思忖再三之后也没有强求,不过恍然想到黄大仙在芜湾蠢蠢欲动,几次派遣瘴气山魈抵近侦查,很可能伺机向孤织总部发动攻击。
因为他很可能猜到林家行馆的黑吃黑,正是孤织所为,那只最为紧要的青白灵芝玉洗也正在孤织总部。
辰天似乎猜透她的心思,率先道:“练兵已有成效,攻克黄大仙夺回风水泉眼易如反掌,从明天开始,此事正式提上议程。”
“有劳尚先生了。”柳依依微微颔首。
风停声止,她挽了挽两鬓的碎发,脸上终于浮现一抹舒心的微笑。
辰天见她的表情终于轻松些许,内心深处也不由得一松,似乎在陪她感到释然。
话尽于此,他并没有多言,起身言及还要去丹鼎部查验进展,转头欲走,结果柳依依突然牵住他的衣角。
“何事?”
“没什么。”“柳姑娘放心好了。”辰天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青白灵芝玉洗沉滟灵气的效果不俗,即便没有风水泉眼的加持,水妖私军再借助臻化丹横炼体魄,全然不惧瘴
气山鬼。”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
“尚先生还是快去吧。”柳依依松开衣角,“若是再晚,丹鼎部的姑娘该入寝了。”
辰天眺望她点踩莲池飘然远去的身影,满腹疑云,纵使他轻松斡旋于各大势力之间,直到现在也猜不透女儿心。
她到底要说什么?
答应不去万里之外的南疆伏溟山了?
辰天一边走向丹鼎部,一边沉思,感觉以柳依依的性格必然不会轻易妥协。
为寻找独属于水妖山怪的世间乐土,她已经坚持上千年的光阴了,期间投入无数心血,断然不可能为自己轻飘飘的几句话半途而废。
否则她就不是柳依依了。
辰天暗忖再三,仍旧没有找到足以信服的答案,最后索性不想了,抬脚迈入丹鼎部的门槛。
然而他抬头便瞧见一片雪白,瞳孔骤缩之余,发现院中两侧的木柂挂满散乱的衣服,大到袒领襦裙,小至绣有百合花纹的贴身亵衣,应有尽有。
场上几十名丹童侍女正跪坐在竹簟之上,整齐有序,横看成岭侧成峰。
“拜见大人。”
“拜见大人。”听着软糯糯的嗓音,以及齐刷刷而来的视线,辰天大惊:“你们这是做什么?洗澡沐浴也没必要这样吧?谁指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