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船夜宴一直持续到人定时分。
这艘向来只用于达官显贵私享的庞然大物,终于迎来与民齐乐的一天,伴随欢声笑语,河风拂动檐角风铃发出阵阵清脆的音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辰天当众许诺,从今往后,但凡有功于永泰城的人,无分男女老幼,均可在宝船从容三日游。
即便在平时,宝船也不封禁,只要付出一丁点门票钱,仍可以随意游览。
众人欢呼,纷纷举杯遥祝辰天,一饮而尽。
辰天也不推辞,拿出千杯不倒的架势,来者不拒,灌得众人走路都打哆嗦。
陪饮之余,辰天也注意到安坐右席的士子,视线刚刚接触,两名年轻人随即一前一后的敬酒,正是聂青与章怡。
辰天对他俩有点印象,因为稷下学宫的第一次秋试,他俩大放异彩,而且他俩还是不远万里从沧汐中域而来的士子。
这表明永泰城的名声已经远播天下,更有吸引人材的独特魅力,同时也证明永泰城取士只论学识材干,不论出身。
当初联子辛请示辰天如何安排状元与榜眼,辰天便立即决定调往牧野前线,使其担任县令的同时,也充当向天下士子宣传的牌楼。
“见过城主。”
“见过城主。”
“不必多礼了。”辰天抬手示意聂青与章怡落座,并亲手为其满斟两杯孤雪,“两们先生近日可还习惯?”
其实鬼灯已经早早调查两人的背景,辰天对其知根知底,很是放心。章怡算是干干净净的清白之身,自小家境贫寒,胜在游学有方,一身本事不俗,然而也正是因为家境,三番五次被世家望族拒之门外,他最终只得转而投向永泰
城。
但聂青的出身明显比聂青好多了,不仅有鬼谷子为师,其师弟更是人中龙凤。
“心安之处则是故土,微职受恩于永泰城,早早习惯了。”聂青很会客套,拱手回应,“如今又受城主款待,更是热爱脚下这片赤忱之地。”
“习惯就好。”辰天遥遥举杯,浅笑道,“敢问两位先生万里而来,所求何也?”
章怡连忙应势举杯,仰颈满饮:“茫茫沧汐天下,唯有永泰城取士不论出身,微职寒窗苦读十载,此番幸得明主,势要做一番事业,报一番知遇之恩。”
“永泰城有的是功名利禄,金山银山,只要有运筹帷幄的能力,任君索取。”辰天莞尔。
他当然听得出章怡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一朝得势,急需向自己表露忠心,做出功绩。
辰天向来也不介意属下径直坦露心声,追求权名,实乃人之常情,辰天也不缺权名,出手同样也不吝啬。
章怡说完,轮到聂青了:“素闻永泰城与别处不同,微职在外也听了,故此前来一探究竟。”
“哦?”辰天怔了怔,“何处不同?”
“士子之上的世家望族,无不痛批永泰城及城主,作恶多端,似乎死不足惜。”聂青娓娓道来,补充道,“但微职却在坊间听闻平民百姓多有赞颂。”
“双方各执一辞,其中必然有假,由此微职不远万里而来。”
“那你实地相处之后,感官如何?”辰天放下酒杯,欠身问。
聂青沉吟半晌,感慨道:“移山填海素来都是超凡强者之能,绝地通天,更是洪荒古神之业。”
“如今所见,永泰城八十余万平民,人人皆是超凡强者,凡夫俗子之躯比肩洪荒古神。”
辰天蹙眉,疑惑道:“愿闻其详。”
不是辰天没听过奉承,但诸如聂青所说,明显夸耀得太过了,这让辰天一时摸不清其中的深意。聂青坐回长案,解释道:“八月中旬的牧野之战,尚有幽冥修罗,祂滋生于西南梵地,此处的平民百姓笃信于人生而有罪,故此人人为求恕罪,又背负一层沉重包
袱。”
“反观永泰城,无论地仙神祇还是洪荒巨兽,俱拜在神尊脚下,拜在生民脚下,不得作威作福。”
“此等盛景,无疑于解民倒悬,使民生机。”
“由此斜月谷的地势不足惧,三日即成暗堡,牧野滩涂的蛮荒亦不足惧,平地起高楼。”
“如此生机勃勃之势,纵使微职游历万里,仍是第一次目睹。”
说到这里,聂青停顿半晌,认真道:“此番改天换地之能,亘古未有,超凡强者与洪荒古神岂能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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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先生体会颇深呐。”辰天随口回应,突然道,“纵横家研有望气之术,那聂先生……”
“望之如海,浩浩汤汤,无边无际。”聂青深知辰天要问什么,补充道,“沧汐北域的地气与民生俱在城主头顶,如日中天,百川入海。”
辰天莞尔:“以先生之材,担任区区牧野县令之职,多少有些屈材了。”
“无妨,牧野位处战火前线,微职有幸亲眼见到永泰城大举东进,横扫六合,微职愿献绵薄之力。”聂青陪酒再饮。
如今战局逐渐明朗,殷氏联军的三支精锐已经悉数折损,只剩下一群乌合之众,军旗插在姑苏城头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做为最前线的县令,必定算是大功一件,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调去别处,无疑亏大发了。辰天闲聊过后,想起聂青的身世,坦言道:“听说聂先生师弟乃是命觉境八重天的强者,更是沧汐殷氏的座上客卿,那聂先生不依靠同门之势,何必远涉万里而来
呢?”
“城主有所不知。”聂青的脸色有些异样,斟酌再三,解释道,“纵横家每代只有两名弟子,势如水火,说是还不死不休也不为过。”
“师弟伏鸿合纵南北拒敌,微职必定连横东西,襄助永泰城迈越戴桂山,统御天下。”
话音落地。
一股冥冥之中的宿命气息勃然而发。
似乎千山万水也不能阻挡聂青心底与师弟伏鸿一分高下的斗志,灯火摇曳之下,他的面庞格外坚毅,稳如磐石。
“天地为棋,众生为子,纵横家好大的气魄。”辰天笑了笑,“我正巧有事拜托先生。”“愿为马前卒。”聂青深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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