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建承七道分身的速度很快。
他每动一步,均拖出成百上千的残影,望之如海,茫然难辩真假。
童若然深深蹙眉,饶是她修为仅在辰天之下,但面对如此攻势,一股无力涌上心尖,惊得她只能身形微微颤抖。
她向来深居闺阁,千百次遭遇关乎生死的危机,也只是人事斡旋,尚没有直接兵戎相见。
现在情况险要,已经由不得她再做思量了,稍有不慎,必定身首异处。
杭青尘站在长秋殿露台仰望万丈高空,一颗心已经提在嗓子眼了,仙音阁因童若然而有转机,已然恢复到万年之前的盛况。
可如今又惹上劲敌,还是沧汐殷氏久负盛名的将军,……仙音阁据此要陨灭了吗?
她心里很是苦涩,关心童若然安危之余,也为传承万年的仙音阁感到悲哀。
众人心里更是一阵悲戚,先前辰天尚未降临沧汐北域之时,生活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跟随辰天享受半年衣食无忧的日子,却又有强敌打上门。
难道世上就没有一片乐土吗?
永泰城究竟做错了什么?殷氏非要赶尽杀绝?
众人齐刷刷地在心里冒出同样的想法,联子辛更是满脸悲愤,以民入道刚有起色,忽然招之大敌,生不逢时!
童若然身形闪烁,险之又险的避开杀招,但仍在身上留下血流如注的伤口。
眼见灵力即将耗尽,她远远朝斜月谷望了一眼,然后拼着肩胛被狮鹫抓伤的风险,转手竖起桐木古瑟,最终调转灵力紧握断弦强行续上。
音波再起,风声呼号。
伴随面纱被徐徐的刮落,露出童若然满脸冷峻的神情,十指翻飞之下,凡是声浪覆盖之处,居然缓缓被染上一抹喑哑的黑色。
原本疯狂飞舞的落叶,此时变得悠悠扬扬,甚至连天边的太阳也显现一种昏暗颜色。
殷建元大惊,环视四周恍如身处一幅暗淡无光的水墨画,天地随之失色。
……这是什么妖术?
仙音阁何时觉醒如此武技?
殷建承身形速度大减,但出奇的是,他却没有因此摔落在地,仿佛只是时间变慢了,但思绪还可以正常运转。
他强忍心头的不适,再次凝聚心神,翻手打出一记朝天掌,径直轰向童若然的咽喉。
然而童若然不知是未能及时反应,还是不屑一顾,反正置之未理,仍旧十指拨弦像是没看见殷建承。
下一瞬。
阵阵音波不断汇集,奔泻如潮,最终在殷建业眼前不断幻化,一只凤凰突然乍现。
方圆百里一片低沉墨色,唯独这只凤凰火红如炬,闪烁耀眼的光芒。
其翅展逾越千丈,尾屏九羽,展之如扇,体型硕大的狮鹫与之相比,简直小如鸡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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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若然凌空平摊双臂,飘然傲立,衣衫渺渺吹拂。
她双眼泛起赤金色,瞧不出半点柔弱的样子,俨然如神。
随她食指稍稍向前一点,浴火凤凰立即发出尖啸,扑翅遨游,卷起风浪霎时掀翻狮鹫军团。
燎原之势无可阻挡,还没来及得投下的轰天雷,根本经不住恐怖的高温,霎时殉爆。
原本的天空霸主此时变得外焦里嫩,纷纷化作碎炭,轰然落地摔成一滩齑粉。
禁术!
这绝对是域外天魔的禁术!
殷建承心中狂呼,眼睁睁看着狮鹫军团缤纷落下,他万万没想到,这些百战百胜的殷氏精锐,居然有一天会败在女辈之手。
而在旁人看来,这些狮鹫不过是殷氏豢养的牲畜,如同战马。
但在殷建承眼里,它们可都是陪伴自己成长的伙伴,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形同手足。
“住手!”
“快住手!”
殷建承大吼,一双眼睛瞪得睚眦欲裂,他不顾灼灼火焰,纵步撞向高高在上的童若然,想让她停下攻势。
但满头白发的童若然低眉一瞥,捻指啄如鸟喙,浴火凤凰蹁跹调转方向,张嘴立即喷出烈焰。
熊熊烈火燎过殷建承的须发,霎时烧成黑炭,身上的盔甲更是被烤红,烫得他满身水泡,恍如一只背上长满疱疹的蛤蟆。
“啊!”
“啊!”
“啊!”
殷建承惨叫,皮肤被烤焦之后,一动便裂开细小的血丝裂缝,散发阵阵腥臭。
但浴火凤凰的攻势不减,尖啸之后,伸出锋利的利爪紧紧扣住殷建承,狠狠撞向地面。
昌河两岸随之沸腾,咕噜噜冒出大量水汽,剧烈的爆炸接二连三的响起,不绝于耳。
林木再次受到疯狂摧折,参天古木拦腰倒地,迸出大量火花,烧得半边天空红如烙铁。
见到不可一世的狮鹫军团摔落在地,罪魁祸首也被打翻了,永泰城顿时爆发一阵山呼海啸,抃跃喝彩。
杭青尘喜极而泣,她抱着昏迷的左黄钟,仰望白发飘飘的童若然,发自心底的感叹道:
“大音希声。”
“她真的练成了。”
“仙音阁万年以来,终于也出了一位绝世天材,不负师门,不负音韵天道。”
但看着看着,杭青尘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童若然满头白发,肯定是献祭阳寿强行压榨灵力了,情况极为不妙。
“柳宗主!”
“快来!”
柳文辉早早听到召令待在长秋殿了,不用杭青尘提醒,也知童若然处境危险。
他抚了抚胡须,瞧准时机,调转灵力缓缓接住昏迷的童若然。
献祭寿元强行拔高战力,乃是修士不得不为的下下之选,若非迫不得已,谁也不敢妄用。
可柳文辉从医百年,却是在永泰城见到两处案例,其一是辰天,其二则是童若然。
这两人真是心性坚毅,凡是认准的事物,拼命也要守护。
现在好了,他俩都是未老先衰的白发之人了,实在令见者无不唏嘘。
柳文辉一念闪过,急忙为童若然渡过精纯的灵力,护住心脉。
他曾在辰天离开永泰城之际,收到诚恳的委托,务必肩负救死扶伤之职。
柳文辉何尝不知辰天另有所指,本意是指看好童若然,不得让她妄动。
可刚才形式紧迫,谁又能拦得住?
“杭姑娘不必担心。”柳文辉一边行医,一边安抚杭青尘,“童宗主只是压榨灵力,伤及神识,待稍稍缓上两个时辰,自会苏醒。”
然而话刚落。
河边传来刺耳的讥笑。
“苏醒?本将在此,谁敢让她苏醒?妖妇受死!”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浑身血污的殷建承,他遭受重创,但并没有立即毙命。他握拳猛挥,身上的盔甲寸寸崩碎,然后从背后琵琶骨猛然长出一对残破不堪的翅膀,黑气散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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