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立于远处,凭着祛邪灵眸带来的强大目力观察着这座宝塔。
见其型同地面上常见的塔类有着很大不同,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放于地上的大锤,足足有着二三十余米高度。
宝塔整体可分作两大部分,似锤头的塔身,和锤柄的塔尖。
塔身部分由主塔和诸多附属小塔构成,表面均砌着青黑色的砖石,看着就异常坚硬。
主塔为正方之形,底层四隅附建着的小塔呈扇六角形亭状。
小塔环抱主塔,高低错落,主次相依,整体看上去极其的精巧华丽。
塔尖部分是一座长长的四方锥形建筑,各个侧面均雕有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斜棂假窗,窗内陈列着一座座小型雕像,形貌各异,无不狰狞,凶神恶煞,让人望而生畏。
陆风警惕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感应,目光瞬时间便朝宝塔塔身的入口看了过去。
自那石门后头,他感应到了邵阳所散发出的一股凌厉战意!
他的一众徒弟,很有可能就受困于这宝塔之内!
捕捉到此般感应下,陆风连忙绕至宝塔正门,迈步跨上台阶的同时,古朴石门上头篆刻着的‘沉心塔’三字也印入了他的眼帘。
古塔——沉心!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陆风心中悱恻了一句,并未多想,感知门口处并无凶险隐匿后,堂而皇之的推门闯入了古塔之中。
但当得见里头的情景,却是不禁为之愣了一下。
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沉心塔并非如外界那些普通高塔那般,里头并不存在一层层的结构,而是一整个镂空的空间,踏于底层的地面能一眼望到塔顶的屋瓦。
而他的那些弟子,邵阳、乾芯、邵月、蛮钟离此刻尽皆在这处古塔之中,或盘坐、或倚靠在底层的地面。
“师傅~”乾芯惊喜的声音自陆风推开石门的那刹传出。
继而是邵月和蛮钟离,只不过二人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的虚弱低沉,比之满身是毒的宁香,还要虚弱很多。
陆风匆匆一眼下,确定出声的三人性命暂且无忧,下意识的便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盘膝静坐的邵阳。
这一看,让他一颗心陡然揪在了原地。
此刻的邵阳,发梢凌乱、发丝干枯,一身白衣破口无数,其上已是浸满鲜血。
从那已经发硬变赤的血色可以看出,他的伤势俨然已有多时。
此刻的他虽盘膝而坐行着修炼,但呼吸声却异常的沉重,很明显,饶是最基础的修行,于他此刻的状态而言,也是极其困难、极其痛苦的存在。
但他神色间却无半丝苦色!
或许是身为一行人的‘大哥’,他肩上的那份责任支撑着他,让他告诫着自己,此般处境下,自己必须站出来,守护好身边的同伴。
能多修行一刻,多恢复一丝实力,于接下来的生存之中,便能多一丝希望。
短暂的失神下。
陆风突然察觉到邵阳此刻所散发的气势……竟与之身体的虚弱全然不同。
那无形中散发的战意,竟比之他以往鼎盛时期,都要来的强悍很多。
陆风下意识的要将此般变化,归结于邵阳一路走来大大小小战役所带来的提升时,蛮钟离喘着粗气的声音突然传出。
“师傅~”蛮钟离撑着略显肥胖的身子,急切说道:“阳哥他在沉淀心中的杀意,你快些帮帮他,要是塔内的红光再亮一回,阳哥可就危险了。”
“杀意?”陆风暗自皱了皱眉,以他修行杀心决的造诣自能看出,邵阳此刻的状态顶多称得上是凛然战意,距离杀意还是有些差距的。
杀意与战意,二者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气势中的那份凶厉和杀戮,一则只想穷尽自我酣畅淋漓的战斗致死,而另一则,则是拼了命的要将对手杀死。
但蛮钟离的话,还是让得陆风神色凝重了起来。
邵阳散发的这股战意,虽不完全是杀意,但却是由杀意直接引起,是基于楚云荆所传授的对于战意的基础把控,让他完成的对杀意的转化。
在这般状态下,邵阳若是一经失去心智,战意不再受控,那么势必会被杀意所蒙蔽,化作一个只知杀戮的魔头。
陆风顺应蛮钟离的话朝着古塔上空的内壁看去,见那正方锥形的塔尖内壁,嵌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玉石,看位置,每颗玉石似乎都对应着外头的一座古怪雕像。
里头隐隐还蕴含着一股骇人的气息波动。
蛮钟离话语中的红光多半便是因此而起,只是此刻这些红玉均保持着暗淡,没有流露明显的光泽,整间古塔内空间也昏昏暗暗的,唯有邵月脚边的一颗照明玉石散发着微弱的光。
“你们先离开这,”陆风朝着尚清醒着的三人出声,选择自己留下,待邵阳结束此轮修炼,稳住那份战意后,再行带他离去。
却见乾芯苦涩的摇了摇头,解释道:“进来的石门一旦关上,就很难再从里头打开了,一经触动,便会引得顶上的红光落下。”
“还有这事?”陆风狐疑的扫了眼身后不远,已经关合上的石门,在此之前,他可清晰感应过,石门处是并不存在什么阵法一道的禁制的,按说不该如此。
但并不排除石门本身的材质,可能同那些红玉,或者说红玉内所纳的气息有着什么联系,才会一经触及,便引起红玉的反应。
出于对乾芯等人的信任,陆风并没有去尝试验证,转而询问道:“说说那红光怎么回事?发现什么规律了?”
自邵阳一人挺身抗下,而乾芯三人无恙来看,俨然是寻到了针对的办法。
乾芯解释道:“顶上的红玉大概每半个时辰左右会亮一次,每次散发光芒的同时,会伴随有一股可怕的杀意弥漫而下,我们刚进来之时,是四颗红玉散发光芒,杀意也较为薄弱,但随着待得时间越久,散发光芒的红玉也逐渐多了起来,杀意一次比一次来得可怕。”
“我们三人差不多在面对二十余颗红玉时,便已到了承受的极限,阿月她……”
乾芯说着顾及到邵月的心绪,将话缩了回去。
邵月见状,苦涩的抿了抿嘴,“没事的芯姐,我知道自己差劲。”
乾芯上前挽住邵月的手,“别瞎说,要是没有你,我们恐怕都已死在这儿了。”
蛮钟离接过话语:“还是我来说吧,毕竟挨揍的是我。”
邵月脸色一窘。
蛮钟离陈述道:“阿月在第二十余颗红玉亮起的那刹,承受不住杀意,开始失了理智,胡乱的朝四周发起攻击,我离得最近,首当其冲挨了她一记鞭腿,索性那时的我已经压住了心头的杀意,不然疯的就是两个了。”
“而后在芯姐的帮助下,阿月勉强恢复了心智。”
邵月低着头轻语道:“是我连累大家了。”
“哪里的话!”蛮钟离轻拍了下自己胸脯,“要不是你疯上这么一回,我们也很难撑到现在啊,就是苦了阳哥了。”
“你才疯,”乾芯白了蛮钟离一眼,“若非阿月,我们也发现不了杀意是有量的这点。”
陆风一愣:“杀意有量?”
乾芯点头,解释道:“红玉散发光芒的数量决定着杀意的量,绽放的光芒越多杀意的量就越多,而当承受杀意的其中一人突然失去心智,为杀意所控后,其身上的那份量,便会流向旁人。”
“也正因此,没了后续杀意的侵袭,阿月才会恢复过来。”
“只是那样一来,我们剩下三人就要分担掉阿月承受的那份杀意了。”
“再接下来受困的时间里,我们三人便挺身主动敛入了那份覆盖而下的杀意,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杀意一次比一次浓郁,我和阿蛮终究也都到了承受的极限。”
蛮钟离插话道:“其实我还能再支撑一会的,是芯姐怕我压不住体内先前渗入的一部分阴气,伤上加伤,才让我停了下来。”
“然后就苦了阳哥了,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得亏他学过些许战宗的手段,不然我们怕是等不到师傅你来了。”
陆风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朝着塔顶方向看了眼,若如乾芯所言,此般困境,像是要将所有人统统逼疯在此?
就好比战场上,两军交战,伤而不杀,以伤者拖累其余兵力?
放于塔内,便是要将实力弱者,一个接着一个除去,那些强者要么选择坐以待毙,要么挺身帮着承受掉弱者的那份压力。
可实力再强,随着弱者人数的增加,身上的那份杀意累积下,怕也很难有扛得住的机会。
只不过……
若是作为陷阱困境一类布局,是不是未免耗时太长了一些?
还是说此般诡异的古塔,其存在的目的并不是基于以杀意震慑闯入之人,而是另有用途?
比如……用于宗门势力门内弟子的考核?看谁领会的杀意更强?
又或者……关乎着御僵一道,想借此将杀意敛于那些骸骨之中?
可惜,吴影此刻并不在身边,不然倒是或许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保不准还能知道这座沉心塔的底细。
迟疑间。
陆风眼底突然闪过一抹红蕴。
古塔顶部的红玉,犹似一颗颗星辰,再次绽放出了耀眼夺目的红光。
古塔沐浴在这份红色氛围下,瞬时变得妖冶而又诡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