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深夜,
熟睡的铃猛然惊醒,她罕见的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大姐背着一个行囊,说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樱的手中,没有拿着常伴在她身边、让她感到心安的武器。
梦中,姐姐不让妹妹跟着,樱抚摸着铃的脸颊、笑着对她说,是嘴馋的小狐狸赢到了最后,大狐狸不在的日子里,要替在下好好照顾姐夫,他终于是你的了。
梦中,妹妹哭泣着,她不想让姐姐走,她宁可不要朝思暮想的姐夫。然而,无论铃怎么伸手向前抓,都抓不到樱的衣角,无论小狐狸怎么挽留,大狐狸的身影都在渐渐无情的远去,直至消失。
铃很难过、很不解,大姐为什么要走?要去哪里?她明明看到了樱眼中的不舍与留恋。
大姐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姐姐,但只要有大姐在,除了大姐之外,就没人敢欺负她。
大狐狸如果走了,小狐狸以后要是受到欺负了该怎么办呢?
姐姐走了,若是性格恶劣的姐夫捉弄小姨子,小姨子又该找谁替自己撑腰、为自己报仇呢?
黑夜里的雨,看不清,却听的真真切切,风雨声不断,不知打落了多少娇嫩的花朵。
躺在床上的铃心里空落落的,她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蓦然间,铃的思绪被绯玉丸的抽泣声拉回到了现实。
“怎么了?绯玉丸?”铃尽量用轻柔的声音问道。
“对、对不起,把你扰醒了,我不是故意的……”绯玉丸抽搭搭地说道,“我、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大姐死了。”
铃轻轻地抱住了绯玉丸,安慰道:“只是一个梦而已,别瞎想,大姐那么厉害,不会死的,没有人能杀死她。”
铃说的没错,樱若是一心想逃,没有人能杀死她。
但这句安慰的话似乎是铃说给自己听的,绯玉丸居然也做噩梦了,这让她感到十分不安。
缩在铃怀里的绯玉丸弱弱的说道:“嗯……我知道的,可是我还是好害怕。”
“嗯……这样吧,我们去找大姐,让她今晚陪在我们的身边怎么样?”铃建议道。
“可是……这么晚了,大姐应该休息了吧?”
“没事的,大姐最爱我们了,不是吗?她是不会生气的。”铃现在很想看到樱的身影。
“好吧。”绯玉丸畏畏缩缩的说道,“铃,如果大姐生气了,你可要保护好我啊,不能让她打我的屁股,打你的就好,反正也不疼,大姐不会用力的。”
“行。”铃轻笑了一声,摸了摸绯玉丸的小脑瓜。
少焉,
铃和绯玉丸来到了梧桐卧室的门外。
“咚、咚、咚。”
很有礼貌的敲门声。
“大姐、姐夫,你们睡了吗?”
“进来吧,门没锁。”梧桐的声音传到了门外。
待两只小狐狸精进屋后,她们发现,房间中竟然没有樱的身影,而梧桐则穿着一身通体洁白色的神州古代的传统正装,坐在窗边,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仅从外观来看,这把匕首堪称艺术品、收藏品,然而,它似乎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梧桐好似知道铃会到来,在等着她们。
“大姐呢?”铃的心中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出去玩了。”
“去哪玩了?”
“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万物早晚都会去的地方。”
人生是通往死亡的一次旅行,死亡似乎就是一个人的目的地与终点。
“你能不能不要当‘谜语人’?”铃的情绪稍显激动,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一个调门儿,“我问的是大姐人呢?!你告诉我她在哪?!确切的位置!什么时候回来?!”
铃似乎猜到了什么。
“樱死了。”梧桐的声音很平静。
房间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片刻后,绯玉丸比铃先回过了神,眼泪汪汪的小家伙担忧的看着铃,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她不是很聪明,脑子里只有油豆腐和烤肉。
又过了一会儿,铃失魂落魄的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姐不可能死!你们是在逗我玩吧?!是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先是用侵蚀之力让我和绯玉丸做了噩梦,然后大姐藏起来,最后由你来告诉我她死了、以此来欣赏我崩溃的神色……我说的没错吧?!大姐你出来吧,我已经看透了!出来啊!”
铃的声音很大,如果传出房间肯定会很扰民,还好,梧桐的卧室隔音效果极好。
就在铃打算出门大喊,让大姐出现的时候,梧桐问道:“你觉得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律者吗?”
铃微微一愣,她不明白姐夫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否是一名合格的律者,跟大姐是否身亡有什么关系吗?
“是啊。”铃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铃应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终焉之律者外,最成熟的一名律者了,她对自己能力的理解比小识还要强一点点,而且,铃的战斗能力也不弱,甚至在几年前得到过无限决斗赛的冠军。
“不,你不是,你还不明白「侵蚀」是什么,亦没有掌握「侵蚀」的真正用法。”
“……”
若是换一个人跟铃这么说话,铃搭理那个人都算她“输”了,吃饱了撑的。
“连「现实」以及「已定的事实」都无法侵蚀,你又怎么能说自己是一名合格的侵蚀之律者呢?”
梧桐笑眯眯道:“好好看,好好学,我只表演一次,别溜号,对「侵蚀」能了解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言罢,梧桐起身,把手中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正中央,倒地身亡。
死的很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铃都没反应过来。
“?”
铃人都傻了,绯玉丸也忘记哭泣了。
姐夫……自杀了?!
怎么可能?!
什么玩意儿?!今晚上是咋的了?!大姐生死不明、不知道在哪里也就罢了,姐夫怎么还死了?
怎样才能用一把普通的匕首杀死梧桐?只能让他自杀。
铃一度怀疑自己没有睡醒,还处于梦中、或是幻境。
姐夫说,让她看看什么是「侵蚀」,但是铃并没有感知到丝毫的侵蚀之力,她看什么?
铃不懂……她不懂、面前死的这个一身白的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姐的闺房内?他为什么会死?
“铃,你杀人了?!”绯玉丸突然惊恐的说道。
“?”
铃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辩解道:“不是我杀的。”
她的手很漂亮、很干净,没有血迹。
“那他是怎么死的?”绯玉丸紧忙扫视了一圈大姐的房间,确认了这里只有她和铃二人。
奇怪,大姐哪去了?
“不知道……或许是你杀的。”铃猜测道。
“胡说,我才不会干那种事情呢!”
飘在空中的绯玉丸攥起小拳头,做了几下跺脚的动作,看上去很生气,她觉得自己被铃误解、不信任了。
“怎么不会?你可是律者。”
“但我是一名好律者。”绯玉丸摊摊小手,表示很委屈,“再说,你不也是律者吗?为什么不是你杀的他?”
“……”
铃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有一种特别强烈的违和感。
似乎……她忘记了某个重要的人……是面前的这个死男人吗?
不,好像不是忘记,而是她的认知发生了某种改变。
但奇怪的是,铃很确定,她和绯玉丸并没有身处于幻境,而且,她的意识也没有被修改、侵蚀过的痕迹。
铃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1点39分。
“绯玉丸,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来大姐的房间吗?”
绯玉丸挠了挠后脑勺,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你领着我来找大姐寻求安慰的……坏了!这个人不会是大姐杀的吧?大姐该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怎么办啊,铃,大姐杀人了!我们要不要帮大姐瞒着?要不……我们毁尸灭迹?”
铃摇了摇头,她的记忆虽然跟绯玉丸所述的一模一样,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而且,铃其实早就推测是樱杀的人了,她刚才就想毁尸灭迹了,可是,面前的尸体却让她很不安,仿佛,她只要一口侵蚀之炎喷上去、就会发生极其恐怖的事情。
仿佛,这个男人的身体中封印着某位能够毁灭全人类的存在。
“算了,还是等大姐回来吧。”铃想道。
她以为樱是去找解决这具尸体的方法了。
铃知道大姐不会滥杀无辜,所以,面前的白毛少年大概是该死的。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倍感煎熬的两只小狐狸把门反锁上了,防止别人闯进来,她们没有离开这间房间,更没有去触碰梧桐的尸体,她们在等着樱回来。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止了,周围的一切一片死寂,胆小的绯玉丸觉得心里毛毛的,她坐在了铃的怀里,像是一个被铃抱住的毛绒玩具。
铃没有干等,她在梳理着自己似乎没有被修改过的记忆,寻找着其中的“漏洞”。
或许,也只有铃能察觉到她的认知发生了改变,因为她是侵蚀之律者。
这种「现实」与「真实」之中的违和感,即使是小识都察觉不到。
无论长夜多么漫长,是阴天还是晴朗,太阳总会按时升起。
清晨,
窗外传来了公鸡的打鸣声,那是琪亚娜养的「帕朵327」。
不知何时,铃已泪流满面,她想起躺在地上的死男人是谁了,那是她的姐夫。
或许,她再也等不到大姐回家了。
梧桐,是怕樱的路上孤单,陪她去赴死,还是去接樱回家?
铃不知道,混蛋姐夫自杀之前什么都没跟她说!
可恶!这个男人太混蛋了!
傻傻的绯玉丸没有察觉到铃的异常,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梧桐的尸体,生怕他“诈尸”。
“啊!!!”
突然,绯玉丸惊叫了一声,嗓音很尖,都喊破音了,她最害怕的事情竟然发生了,白毛男人“诈尸”了!
绯玉丸闭上了双眼,转身就往铃的怀里拼命的“拱”,小短腿在铃的大腿上“原地”蹬着,也不知道她能钻到哪里,小家伙被吓傻了,不仅腿都软了,还有点慌不择路。
“你吓我一跳。”梧桐坐起身,把插在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
沾在白衣与满地的血迹不知为何消失了。
“姐夫你回来啦!”
铃的精神为之一振,把丢人的绯玉丸放在桌子上,起身想要扑过去,但却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她害怕,害怕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绯玉丸没有再大喊大叫,她想起梧桐是谁了。
奇怪,她刚才怎么把大姐夫忘了?
“早安。”梧桐笑眯眯的说道。
“早安。”
“别害怕,一会儿你就见到樱了。”
“嗯,谢谢……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好吗?”铃板着脸,严肃的说道。
梧桐转移了话题:“学会怎么当侵蚀之律者了吗?”
“学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