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宋铭夜里频繁留宿在北镇抚司值房,叫人起了疑心,有流言传出来,他在那里养了一个女人。
宋铭一向对女色无甚兴趣,他会养个女人,还放在北镇抚司?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只可惜,那个地方,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靠近不了,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徐太后第一个坐不住,派了些暗卫调查了半个多月,只知道里面确实关着一个人,具体是谁,找不到半点头绪。
她不得不再次找到李姝媺,也许她能有什么法子打探到那女子为何许人也。
转眼过了二十多天,关琅的伤情到了后期恢复得越来越快,得益于龙丘先生的药,更是他自身正值盛年,身体十分康健,比预想的效果要好上许多。
锦衣卫一直盯着田皓的行踪,龙丘先生担心夜长梦多,看关琅恢复得差不多了,决定带着他提前离开京城,在通州等着沈露华逃出来,再一起回凉州。
龙丘先生充分发挥他的长处,将田皓身边的亲兵易容成关琅,再给关琅换了副面孔,两人持假的路引顺利出城。
沈露华在得知关琅和龙丘先生已逃脱,剩下的田皓自不必她担心,宋铭再狂妄,还没到敢明目张胆动他的时候,所以,她也开始了自己的出逃计划。
这些日子宋铭似乎很忙,常常是夜深人静她已熟睡时,回到小院,没有像第一回那样粗暴,倒也没有多少温情,冷冷冰冰。
她独在坐铜镜前,镜中的自己与三年前的自己看起来似乎无甚差别,只有她自己知道,差别其实挺大。
屋子里,门窗都被无忧无垢两人订上绡纱,她们还是会看到各种虫蚁出没,甚至几度在院子里看到小花蛇,总在一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担心她被那些虫蚁咬伤,两人也是极为细心,床低柜底总在清理打扫,各种驱虫的药粉撒了屋子角角落落。
卸了钗环,散了发髻,她向着床榻走去,宋铭已有两晚未曾过来,她猜他今晚可能会过来,待得今晚一过,明日,她该是会出现在通州,继而离开上京,回到那个他势力探寻不到的地方。
二更的梆子刚过,沈露华就听到脚步声。
没想到他今天来得这么早。
宋铭还是同往常一样,进门也不同她说话,叫无忧无垢备了热水沐浴。
沈露华接过了无忧手的衣裳,亲自去了净房伺候。
宋铭听见开门声,以为是无忧或是无垢进来了,“把衣裳放那儿吧,都出去。”
他的话音落下,脚步声没有听他的示下退出门外,而是朝着屏风这边走了过来。
他已经意识到,是她进来了,愣了一下,又扯着嘴角笑了笑,略有些意外。
她将他需要更换的衣物放在屏风旁边的长椅上,“宋彦卿,今日我来伺候你沐浴可好?”
宋铭没有回答她,黑暗幽深的眸子紧盯着她,她笑容浅淡,如缎黑发披散,虽少了碧玉年华的娇俏,却多了几分桃李之年的恬静,白皙的面容皎如明月,配上她恰到好上的浅笑,看着,确实有叫人心动之美。
但是,他的眼里只有戒备和不信任。
他太了解她,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谋。
见他没有回答,沈露华半趴在浴桶边上,伸手拨动浴桶里的热水,浇上他的肩膀,却看到他肩胛骨的位置,有一块类似烫伤的伤疤。
她曾在宁州替他处理过伤口,他背上的伤疤不少,那时候并未看到有这块疤痕,这应该是在那之后又受了什么伤。
她纤细的手指抚在那块疤痕随口问他,“这儿是什么时候伤的?你不在锦衣卫任职,还在打打杀杀吗?”
宋铭牵动了下嘴角,冷笑,这道疤痕可算是他耻辱的开始。那个叫他心痛难耐的夜晚真是永生难忘,而她当时做为他的妻子,事后竟完全不知道他受伤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发觉,他那道疤是什么时候所留。
可惜他当时用情太深,并没有细想这些,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蠢而不自知。
想起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忽然挡开她的手,冷声道:“出去!”
沈露华看出他是真的在生气,眼底的戾气遮掩不住,也不敢再强留,应了一声,乖乖地退出来。
宋铭的鼻子一向灵敏,房中各处散的驱虫药粉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里是他住过好几年的地方,几时需要用到这么多的药粉来驱虫?
前两日过来的时候,他特意看过,除了她住的这间屋子,别处都很正常。
最近一直在忙着查私盐的事情,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些虫蚁之类的小事。
事出反常必要妖,想到她今日反常的举动,他的谨慎又增添了几分。
他终究还是太大意了,她回京时那以假乱真的易容之术绝对出自能人异士之手。
而他也惊觉,南疆巫蛊之术,不正是这些蛇虫鼠蚁?若她学会了呢?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她离开他三年,对于她的这三年,他一无所知,查探不到半点消息,逼问不出一句真话。
从前的她看似愚蠢,实际上处处留有心机,现在的她,怎么肯这么乖顺听话,由得他这样圈禁而丝毫不反抗?
如果自己一而再的栽在她手里,那才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沈露华重回房里,坐在床头等候他回来。
这一等,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他的人影。
忍不住起身,推开净房的门进去一瞧,浴桶中的水早已冰冷,他人已不知去向。
竟然走了?
是突然有什么急事?还是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她惴惴不安地猜想了半天,猜不出个答案,索性放弃,倒头安然入睡。
李姝媺微服造访北镇抚司。
钟淮确认来者真是那女皇陛下时,有些无可奈何。
因为这位女皇来了这儿,见到他,竟是问起他的家世与年岁,又问是否成家这一类的问题。
钟淮这个人向来脾气好,是个温吞和气的性子,长得也是十分周正,仔细回答了李姝媺的所有问题,年近三十,无亲无故,独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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