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鹤应了,即刻就要走,宋铭却在抬眼时,扫到了站在一旁的卢应,想起那日乔玉笙说的冲撞她轿子之人,便又开口问道:“卢应,那日在街上,冲撞夫人轿子的,是你什么人?”
卢应一时愣住,过了这么些天,这件事他已快忘记,哪里想到,宋铭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到,想了想,回说:“回大人话,那人并不是我什么人。”
宋铭会这么问,就是知道,他性子清冷,没什么朋友,又无亲眷,他哪会为个不相干的人顶着这风险去顶撞乔玉笙?
“那你为何要护着那人?”宋铭揭开茶盏盖子,刮了两下,喝了一口。
温鹤摸不着头脑,这小子平日里石滚压不出个屁来,油瓶倒了也不扶,竟会为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乔玉笙,真是稀奇。
卢应不卑不亢回道:“只因那人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宋铭还没问话,温鹤抢着问道:“像谁呀?你有什么故人?”
卢应想了想回说:“像夫人!”
温鹤还没反应过来,正要问像哪位夫人,坐在上首的宋铭准备将茶盏搁在桌上,听得此言,手一抖,茶盏落了地,一声脆响,叫温鹤清醒了。
“莫非就是那日在明月楼遇到的那个人?”温鹤追问。
卢应回说是。
宋铭已恢复正常,“那是什么人?”
卢应便把当时的情形细说了一遍。
温鹤跟着补充道,“大人,你还别说,嘿!我这人吧,虽说是个大老粗,可这看人的眼神可错不了,那会儿就那么一抬眼,我就以为那个就是夫人,立即大叫了一声,结果回过头,他妈是个男人,神了!”
宋铭经他们这样一说,也回想自己在春闱放榜那日在街上看到的一个男子,是他这三年来,见过,并且觉得最像她的人,如今听得卢应再说出这些事情,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案,立刻问道:“钟淮呢?”
“钟大人还在处理公务。”卢应回道。
“去叫他来。”
很快,钟淮便来了。
宋铭问道:“把你那日去明月楼搜到的东西拿来我看看。”
钟淮马上命人去取,很快拿来两个包裹,钟淮还没来得及递上去,宋铭已抢先夺过去,打开来。
钟淮看他的样子,在一旁解释,“大人,不过几件旧的衣物,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找不出头绪。”
宋铭不理,拿了其中一个包裹里的衣服在鼻尖轻闻细嗅,良久,才将那衣物放下。
钟淮已是恍然,只有曾经最最亲近的人,才会熟悉你身上的味道。
宋铭抓着衣裳的手指关节泛白,非常肯定地说了两个字,“是她!”
从北镇抚司出来,宋铭骑着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她如果还在京中的话,也许还可以再遇上。
知道是她,知道她肯定是易了容,只要再让他遇见,他就能认出来。
一场急雨说来就来,街上行人纷纷抱头奔跑躲避,宋铭依旧是慢悠悠地,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凭雨水兜头淋下来。
沈露华在客栈二楼临街的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幕,街上那个骑马淋雨的人,分外引人注目。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么大的雨,他也不躲一躲,就那么慢慢走着,是想做什么?
关琅也瞧见了,把她拉进房里,关了窗子,“别看了!”
她强行咽下心中的苦涩,装做毫不在意道:“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怕我会朝他跑过去?你傻还是我傻?”
“怕你突然犯傻!”关琅说。
“不会的,我就是好奇,你说他在干嘛?下雨都不知道跑,会不会是脑子出毛病了?”
“你管他!”
关琅说话一句赶一句地呛人,沈露华只得转换话题,“好,不管他,叫你传信给我九叔的事情怎么样了?”
关琅语气终于有所缓和,“刚刚吃完晚饭,我已经去递了消息,要不了三天,你九叔就能收到,等他抵京,最快要也半个多月吧。”
沈露华点头,“没事,他能来就成。”
关琅其实已经不想在上京呆下去,“要不等他来了,你把方家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想想办法,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不想沈遇么?”
“当然想了!”提到儿子,她眼里立即满是思念之色,“等九叔来了再商议吧!”
关琅点头,“根据蒋牧之所言,这个方家应该是牵扯到了徐家,你现在与徐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看,还是不管为妙,省得叫徐家人发现你回京,对你穷追猛打。”
沈露华也没想到,方瑛一家人不在登州好好呆着,暗地里为了报复宋铭,联络了徐家人,偷跑回京城,意图通过徐家,来杀宋铭报仇,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
现如今的局势很微妙,徐家一直与宋铭在较劲,李姝媺又一心想摆脱两方控制,独揽皇权,三方目前形成一个死局。
方咏霁和方瑛无端地卷进去,随时有可能成为被任何一方碾死的炮灰。
幸好没有在方瑛面前亮明自己的身份,这丫头如果为了自保把她供出来,那才真是个大麻烦。
现在这三方任何一方得到十虎的支持,就有绝对的优势压倒另外两方,从而霸揽权势,她的出现若是叫他们知道,不管是谁,都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来抓她。
乔俨是宋铭的舅哥,在她离开他没多久,他便新娶了乔俨的妹妹为妻,还养了个儿子。
说起蒋牧之那一千两银票,他竟然也是为了给方瑛赎身,不惜出卖自己从李姝媺那里求来,他所爱慕的人,就是方瑛。
上一世,蒋牧之娶的宝音郡主,那么,他从教坊司带回的女子,应该就是方瑛了。这一点,她还真不知道。
只可惜,那一千两银票,并不能救方瑛出苦海。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你别太紧张,我都有分寸,不会乱来。”
关琅又扯了些不相干的话题,足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去。
沈露华待他走了,再次推开窗子,外面天已沁黑,雨幕渐息,街边铺面点起了烛火,街上骑马淋雨的那个身影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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