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便显得有些怪异,尤其是徐太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怒而喝道:“住口!”
李姝媺笑了,“叫我住口?怎么?你怕了?”
太后确实是怕了,这么多的侍卫在这儿站着,要是任她这么说下去,就真的全完了。
她霍地起身,盯着自己的女儿,片刻后,突然说道:“起驾回宫!”
身后的小太监马上上前弓腰扶着她。
徐太后昂首慢步走出去,根本不曾回头看她这女儿一眼。
或者,她根本就不想看见她。
她不是李氏皇族的血脉,无数次午夜从噩梦中惊醒,她总能梦到太庙中那一排排冰冷的牌位化成人形,要将她这秽乱宫闱的女人打下十八层地狱。
她将她远远嫁了,就想着,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再看不到她,哪晓得她竟然又回来了。
她错就错在,没有狠下心来,杀了那和尚!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先帝已经去了,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便留了他一命,哪曾想,姝媺竟知道!
跨出宋家的大门,外面阳光普照,她记起那些噩梦,便对这阳光产生畏惧,觉得自己像地狱里的幽魂,经得不这阳光暴晒,怕自己会化为灰烬。
小太监觉得太后娘娘手冰凉颤抖,小心翼翼询问:“娘娘,您可是觉得冷了?”
她一巴掌扇在小太监脸上,“去让车辇到门口来接我!”
小太监捂着脸,车辇离着太后不过几步之遥,她竟是一步也不愿再走了!她是太后,说什么是什么,小太监马上跑过去把车辇唤过来。
院子里的金吾卫瞬间走了个干净,沈露华将火铳收进衣裳里,瞅着眼前的两人,李姝媺笑盈盈看着宋铭,意图拉他的手,被他避开。
她正想转头就走,听见宋铭喊了一声,“祖母……”
宋铭冲上去时,宋老夫人已歪倒在地上。
宋铭抱着宋老夫人回房里,由姜妈妈小心将她老人家安置在床榻上。
宋老夫人不放心沈露华,跟里一直在说:“铭儿,看顾好她,若是不得已,带着她走吧,莫要再在这京城里呆着了。”
宋铭闷头回了个好字,没再多说。
他若真放下这权势,离开上京,那些仇家只怕会天涯海角也要追赶着来杀了他,他哪儿有退路可走?
从他想要放弃利用沈家开始,他也在寻着着退路。只要替沈家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他想慢慢谋一条退路,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儿女绕膝,粗茶淡饭,不再计较算计,不再杀人放火,只想过最简单的生活。
但这需要时间,不是一朝一夕可能谋求得来。
过去的他,活在血淋淋的噩梦里,自从娶了她,便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要闻到她的味道,那些噩梦便能渐渐远离。
从前伴着那些噩梦,他只想复仇,直到杀无可杀,他也停不下来。现在他不想再杀了,他心中的仇恨在渐渐离他远去,原来一切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两人从祖母房里出来,守在外面的是瞿恩,钟淮已将那和尚带走了,李姝媺坐在廊庑底下,背靠着廊柱,笑得妩媚且意味深长。
宋铭蹙眉上前道:“公主,为何不随钟淮一起离开?坐在这里干什么?”
李姝媺娇嗔道:“臭男人,翻脸不认人了?这此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转头就对我冷脸?露华,我看啊,这男人你干脆别要了,现在看起来对你好着,说不定哪天,也得这么跟你翻脸。”
“公主,你该回了,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她让我救你回来,你救她一回,天经地义,我需要答应你什么?”
“啧啧啧!看看,这言而无信的男人,翻脸无情还能如此义下辞严!我又没说一定不肯救她,是你先求我的,既是求我,我提点条件怎么了?你能答应便答应,不能答应,为何要骗人?”
“你闭嘴!”宋铭也是拿这公主没办法,转头唤瞿恩,“立即送她回西郊别苑。”
李姝媺抱臂靠坐着,瞿恩上前来,她不肯动,也无从下手,为难地看向宋铭,不所该怎么办。
沈露华一直冷眼看着他们二人争吵,最后扭头看向宋铭,问他:“你给姝媺姐姐做了什么承诺,她才答应你赶过来救我?”
宋铭道:“情急之下的权宜之策,做不得数,你别问了。”
她哼笑一声,不用说,她也能猜到是什么,倒是令人感动呢,无所谓,反正很快,她将离开这里,离开他。
李姝媺突然站起来,“哎!没意思,这回便算了,下回你再有事求我,可别怪我不肯应你!”说完,撇了瞿恩一眼,“还傻站着?送我走吧!”
瞿恩忙在前面带路:“公主这边请。”
看着李姝媺离开,宋铭突然道:“要不我先送你去别的地方避上一阵子,待安全了,再接你回来?”
她愣了一下,正打算跑路,这个时候去别的地方,十分的不方便,“不必了,太后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
她带着些气闷,朝着风和苑走去,宋铭默默跟在她身后。
看她一个人闷头进屋里,不大高兴的模样,跟着进去,扳过她的肩膀,“别跟我耍脾气了,你现在不能有一丁点事情,听我的话,你稍微收拾一下,我晚点带你出府。”
她无比厌憎地推开他的手。那手刚刚还被李姝媺抱过,她不想他沾到自己,“我说了不走就是不走,你别逼我。”
听说怀孕的女人脾气会变差,何况这个女人不怀孕的时候脾气也不怎么好,宋铭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去哄:“平日这个时辰,你该歇个午觉了,你先去睡一会儿,待睡醒了再说,好不好?”
她自然没有异议!
独自一人进房里,脱了外裳,躺到床上。
宋铭跟进去,想要坐在床边,她嫌弃。
“你别坐在我跟前,这样我会睡不着。”她说。
宋铭只好远远坐到对面的坐榻上,“那我坐这里总可以吧!”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宋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靠着迎枕闭目养神。
突然,门外无垢突然敲门,大声道:“少爷,不好了,钟大人来说,皇上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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