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愣了一愣,这么多的亲戚在场,大家也不晓得内情,只知道沈悰杀人嫁祸沈岳之事,沈悰虽已伏法,但沈家的爵位被削,沈家族人受人歧视,确实都是沈悰一手造成,他下跪认错道歉合乎情理。
他这是教子无方之过。
当着族亲的面,沈老夫人当然不能轻易原谅他,顿了一顿,说道:“你不必向我请罪,要请,也是去祠堂里跪着,向列祖列宗请罪!养不教,父子过!悰儿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要好好反省,今日是若儿的及笄礼,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你自己去吧!”
事情过了这么久,当初亲戚们愤恨的情绪早已消退,有些滥好心的甚至还上前劝解:“老姐姐,沈岩他刚回来,风尘仆仆地,正是吃席的时候,叫他吃口饭再去不迟。”
说话的是沈家一个庶支,与沈老夫人同辈份的妇人。
沈老夫人还未来得及回答,沈岩自己道:“婶婶不必替我求情!我便是不吃不喝饿死在祖宗面前,也难以赎清罪过。”说完,又朝着沈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并悲切道:“儿子这便去祠堂跪着。”
沈老夫人不打算再多说,叹了口气,别过头去。
外头,宋铭一身淡青色曳撒,身后带着一大群锦衣卫,大步走进来。
沈露华早知道他这个时候会来,瞅着他人模狗样,派头不小,暗自骂了两声。
宋铭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地走到沈老夫人跟前行礼道:“祖母,孙婿先得跟您老人家告个罪,三妹妹及笄之礼,我未能及时庆贺,请祖母见谅,今日前来,是有要务在身,唐突之处,请祖母莫要怪罪。”
他来是有要务?
众人皆是一惊!如今上京城里,当官的谁不怕他?
宋老夫人怔了怔,问他:“可是我沈家人又犯了事情?”
沈潜喝多了,摇摇晃晃地站出来道:“我说好女婿,你怎么还跑到我家里来抓人了?”
宋铭又朝着沈潜行了礼:“岳父大人,职责所在,望莫要见怪!”
沈潜打了个酒嗝,问道:“那你是要抓谁呢?”
宋铭把眼皮子一抬,看向沈岩。
沈岩也正看着他,两人视线一对上,便有一股萧杀之气。
沈岩是第一次正式与宋铭见面,心中暗自感叹,这年轻小辈冷煞之气由内而外,并非虚张声势。
宋铭扬了扬手,身后走出来一个锦衣卫,朝着沈岩递来一张皇上亲自盖上玺印的拘传驾帖,有了这个东西,任你是三公九卿,也得乖乖就范。
那锦衣卫不卑不亢道:“沈大将军,前日里我们锦衣卫查到有关你通敌卖国的一些罪证,这里是拘传驾帖,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老夫人蓦然站起来,“宋铭,你……你可有确凿证据?”
宋铭又向沈老夫人垂首道,“祖母,自然是铁证如山,我才敢来抓人!”
沈老夫人跌回椅子上,沈潜似乎酒醒了大半,惊愕:“这……这怎么可能?”
沈岩丝毫不见慌张,甚至还接过那人手里的驾帖,打开瞧了瞧,道:“通敌卖国?你们是找不到借口了吧?安这么个罪名,合适吗?”
徐正礼竟也施施然地站出来,“宋大人,沈将军戎马半生,赤胆忠心,你这通敌卖国四个字,未免说得太草率了些。”
宋铭瞟了徐正礼一眼,“徐大人,这可并非我说了算,锦衣卫看的是证据。”他点了点头,“沈将军若是清白,只需证明我拿到的那些证据为假,自然能平安无事。”
徐正礼却冷声道:“进了你了诏狱,有几人能活着出来?”
徐正礼不过是个五品官衔,宋铭肯与他废话两句已是很给面子,见他没完没了,脸色一沉道:“徐大人,锦衣卫办事,没你置喙的份,让开!”
徐正礼负手昂头道:“宋大人,我今日偏就不让了,你想怎样?”
宋铭像是听了个笑话!把手一抬,身后的锦衣卫马上有所行动,徐家人又如何,照抓不误!
“慢着!”
这一声自门外传进来!
一群太监迅速进来开道,两名宫女搀着徐太后缓步走了进来。紧跟着又是一大排金吾卫涌进来,原本甚为开阔的院子,瞬间变得十分拥挤。
沈老夫人及众人纷纷起身下跪。
徐太后被宫女搀着坐到了沈老夫人原先坐的上首位置,瞟着下面跪着的一众人等,包括刚才威风八面,趾高气扬的宋铭和他身后那群锦衣卫。
大家齐齐给徐太后问了安。
沈老夫人柱着拐跪在一旁:“太后娘娘大驾寒舍,老身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太后本是板着一张脸,闻言突然又摆了张笑脸,“老夫人快快请起,听闻府上今日办喜宴,也不知是何喜事啊?”
沈老夫人扶着拐杖站起来道:“回娘娘话,今日乃是老身那三孙女及笄礼宴。”
太后微微点头,并感叹道:“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君若吧!这一转眼,她也长大了啊!”
沈老夫人答了声是。
太后突然哟了一声,望着宋铭道:“宋大人,怎么还跪着呢?起来吧!都起来!都起来!”
众人都默默的起了身,小心谨慎地在一旁站定。
太后又道:“咦!宋大人,你吃个酒,怎的还带着这么多锦衣卫来?”
宋铭翘嘴一笑,太后惺惺作态,他已是见怪不怪,拱手道:“禀太后娘娘,臣今日来并非吃酒,而是执行公务?”
“哦?你这公务倒是繁忙啊!”
太后一边说,一边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岩和徐正礼。
太后的到来,令所有人噤若寒蝉。这场面就像是一出排练好的大戏,很明显,沈岩有徐家人,有太后保着,横行霸道的锦衣卫今日是不是要栽个大跟头?
宋铭还是那般恭敬地站在下首回话,“臣替皇上办差,不敢有丝毫懈怠,三妹妹的及笄礼宴也没来得及参加。”
太后低头轻笑,保养得宜的手上戴着枚鸽血戒指,看起来有点歪了,她拿手转正,“是吗?是什么要紧公务,竟要跑到妻妹的及笄礼宴上来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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