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长广候一封千字罪已书送达御前,宋铭拿起扫了一眼,扔在了案几后面,压在积压如山的奏折之下。
一直拖到第三天早上,长广候谢罪自刎的消息,方才传进了永和帝的耳朵里。
永和帝倚在榻上,微微有些咳嗽,有气无力地道:“想当年……朕初登大宝,太傅他也是尽心辅佐……怎么就……如此想不开?朕的身体自己知道,不怪康家……”
宋铭道:“长广候兴许也是愧疚教子无方,辱了康家的清名,又冲撞了圣体,他为人孤高,以死震慑警醒后人,可敬可佩!”
经他这样一说,永和帝心里也好受了些,微微点头:“太傅德高望重……既是如此,也不能显得朕……薄情,便追谥他为一等荣国公吧!康家的子孙……不予追责。”
宋铭小心回道:“皇上重情重义,相信荣国公泉下有知,定会感激涕零!”
永和帝精神头稍好一些,又听闻长广候的噩耗,显得神情恹恹,“彦卿在朕这儿呆了……两天了,回家去歇、歇一歇吧,朕这儿还有临舒陪着,无大碍!”
长广候康令明那老顽固已经解决,他也刚好打算回家一趟,便也就顺势请了辞,赶在午膳前回了家。
他到家的时候,沈露华正陪着宋老夫人在花厅里喝茶聊天。
宋老夫人见他神色倦怠,早早命人传了饭菜,让他吃完了好去歇息。
沈露华早猜到,他这是将计就计,顺带把康家也拉下了水。他当真是好运气伴随着好算计,如此一来,太后又少了长广候这一大助力,徐家与康家的联姻估计也不得不做罢。
相比上一世,长广候康令明下诏狱折磨至死,名声扫地,抄家罚没,家眷流放三千里,这一世阴差阳错,长广候用一已之命换了满门安宁,算得上是个善终。
吃过了饭,两人一起回风和苑,宋铭确实有些累,皇上不好受,他这个做臣子的,也得不眠不休地陪着。
回房他先是去净房洗了个澡,出来后,直接去床上睡下了。他不在的日子,床上全是她的味道,闻着这个味道入睡,总能有好梦伴随。
宋铭一觉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沈露华正在院子里逗着她的玉爪白雪。
他想起那日承诺给她做一个鹰哨,去库房里,精挑细选找了块玉石料子,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决定亲手为她做一个。
打磨玉石料子是个细致活儿,他很少有机会能这般闲下来,又不想敷衍她,便不做承诺,什么时候做好了,什么时候再给她,反正她也不必着急,那玉爪给她当猫儿养着玩儿。
说好了从围场回来,就将沈岳弄进锦衣卫里当差,因皇上的事,耽搁了几天,现在闲下来,她便开口问他:“宋彦卿,关于沈岳进锦衣卫的事,你没忘吧?”
宋铭嗯了一声,“前日便与钟淮说了,不出意外,今日应该已经在当差。”
去围场之前,她曾叫杜妈妈回了沈家一趟,祖母也赞同她的想法,支持沈岳去锦衣卫里当差。
即使沈岳自己不愿意,也不敢违抗祖母的意思。得到他的答复,她稍稍放下心。
因崔振一事之后,直接去了围场打猎,她也忘了问有关那个黑窝点女头目袁榛的下场,此时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便问他:“你抓捕崔振手下余党可抓到一个叫袁榛的女人?”
宋铭记性好,略思索了一下,“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
“她赚了我三万三千两的黑心银子,你抄了她的家没有?能不能把我那份还给我?”
“你缺银子?”
“缺银子谈不上,只是想找补回一些损失,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宋铭记得,她曾经是说过,花了三万两买回个人,说是要送给他,原来就是找那个女人买的。
提起这茬,沈露华也顺带想起了她买回来那个叫荣濯的少年,便又追问,“对了,我花三万两买的人,你弄哪儿去了?”
宋铭眉头蹙了蹙,他绝不会告诉她,他把那个人送给了段云,“如此荒唐之事,你倒好意思提!”
不是为了讨好他,她能干这种事?“你该不会是表面装做不要,背地里偷偷把人收着藏起来了?”
宋铭真要跟她聊不下去,收拾了东西,不想听她聒噪,她忙伸手拦住他,“又生气了?和你说笑的!”
宋铭最终是忍了又忍,叹口气说:“明日给你带银子回来就是了。”
“你抄了那个袁榛多少银子?”她很好奇那个女人干那缺德营生能赚多少。
“不多,三百万两!”宋铭轻飘飘地回她。
沈露华乍舌,再问他:“你抄完了,全都充公了还是自己也留点儿?”
宋铭差点就要笑出来,充公?怎么可能!这世上有两样好东西,一样是权势,一样就是银子。
这回光是抄崔振的家,就抄出了千万两白银,抵得上半个国库,这是崔振二十多年积累,预备用来养私兵的所有家当,落到他手上,正好为他所用。
有段云在皇上跟前欺瞒,他几乎全部收归私囊。
“家中银库的钥匙不是给你了吗?你别再做那些无聊事,这辈子也不必为银子发愁,问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沈露华哼笑一声,“你生气时的样貌,可有自己照过镜子?”
宋铭凛了凛,自己什么脾气当然清楚,只是这些年,都是别人迁就他,他从来不用迁就别人,一时还不太适应自己需要哄她这件事。
“你不惹我,我会生气?”他适时将话给她怼了回去。
她却笑了笑说:“你爱生气便生,以后别时不时装深情就是了!”
这话叫他更生气,索性拿了东西直接回房。
沈露华嘁了一声,勾了勾手,让停要桂树上的白雪过来石桌上陪她玩儿。
入夜从宋老夫人那里请了安回来,两人又不得不在同一个房间里互相瞪眼。
她自觉地抱了被子去坐榻上,宋铭拉着她的手腕,有要阻拦的意思,被她重重甩开,并警告他,“我不管你是不是断袖,也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总之,你别碰我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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