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惊,又扑通跪下了,“姨母,这弑君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会牵连沈家乃至外祖徐家也难逃干系,还请姨母三思!”
太后愠怒,“瞎嚷嚷什么?我说这是毒药了吗?这个银针试不出来,吃了一时半会和也死不了人,寻常宫里管制太严,这趟出了宫,你就想想办法,事成了,往后你们沈家的爵位乃至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都不在话下。”
沈露华漠然伸手接过,这一刻,对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血脉至亲的人痛恨至极。
哪怕她嫁为人妇,她也不肯放过她。这包毒药她若不接,那她就会出手对付沈家,若是接了,事败,她毒害皇上,乃是宋铭教唆,她一箭双雕,既除掉她这个背叛者,又除掉宋铭这个眼中盯。事成,皇上一倒,她独揽大权,再来除宋铭。
回去的路上,她想起上一世,皇上也是在围猎中途病倒,归来后一直卧床不起,如今看来,这不是病啊,是叫人给下了毒!只是,这一世这个人选怎么换成了她?
宋铭忙于提审崔振及其党羽,预计这几日都不得空闲,她回去连着想了三日,权衡再三,最后不得不再次向宋铭妥协,亲自去北镇抚司见他一面。
瞿恩还是像往常一样,将她带到宋铭的值房小院里。
她等得无聊,在书房里和无忧无垢两人轮着玩五子棋玩了十几轮,宋铭终于姗姗来迟。
无忧无垢立即行礼退出去,宋铭脸上现出少有的疲惫之色,问她,“找我什么事?”
下毒谋害皇上这样的事,说出来也是罪,她小心谨慎地将门关紧,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件要紧事,需要与你商量。”
宋铭掐了掐眉心,坐到椅子上,“我还忙着,有什么事快说吧。”
“太后给了我这个。”她把那个小瓷瓶拿出来,给宋铭看。
宋铭伸手接过,打开木塞一闻,又倒出一点在手上捻了捻,心里已经有数,“她让你给我下毒?”
她去宫里见太后的事,他早已知晓。
“不是你,是那个!”她抬手指了指天。
宋铭嗤笑,“她也太心急了些!”
崔振一倒,东厂锦衣卫成了一家,她能不急吗?
“我若不干,家里人必有危险,你说我该怎么做?”她问。
“你问我?”宋铭故意拿乔,“你不是说咱们之间只有交易吗?想让我帮你,先说说你拿什么来交易!”
“太后想对那位不利,这本身不就是一件很有价值的消息?我选择告诉你,就是还想与你继续合作下去,假若我不告诉你,一朝事发,我是你妻子,你也难逃干系,你还要我拿什么?”
宋铭将那小瓷瓶拿在手中把玩,“你将那封和离书还给我,这事我便替你处理妥当,甚至还能叫太后对你信任加倍。”
“你休想!还给我!我自己解决!”说完她就去夺他手中的瓷瓶。
她俯身来抢,架不住他脚下使阴招,轻轻一绊,她就扑倒在他身上。
她慌忙想爬起来,宋铭一只手搂住她,俊脸近在咫尺,“你考虑了几天,要是能自己解决,还会来找我?”
她红着脸用力挣脱他的控制,“宋彦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从始至终的想法,就是你乖乖做我妻子,听我的话。”
“好啊!那你现在立刻将那张涟钦赶走,这辈子再不与他见面,不与他有任何瓜葛,我就答应你!”
“这个……我暂时办不到,你可以换一个要求。”张涟钦与他有恩,又是个女流之辈,没什么大的错处把人赶走,这脸子拉不下来。
沈露华哼笑,“抱歉,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要求。”
宋铭将小瓷瓶收入怀中,“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这无可商量的口气和神态,能直接将人气死!毒害皇上这事干系太大,她不找他,真不敢随便下决断。
看着他大步离开,她也出门唤了无忧与无垢准备回家!
到了去狄山围场的前一天晚上,宋铭回来了。
他已经提前打过招呼,无忧和无垢将他们夫妻二人日常的行装整理装箱,明日一早随皇家卫队一起出发。
吃过晚饭,宋铭还是同从前一样,和她一起去给祖母问安。
出来后,便各走各的,相隔甚远。
两人前后脚回了风和苑,沈露华先去了净房,如今天气日趋凉爽,不曾出汗,她只简单洗浴了,出来自己抱了两床被子去坐榻上睡。
宋铭也不勉强,这个女人也不简单,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帮他,他暗里调查过,未发现蛛丝马迹,实在神秘,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这一夜睡得还是比较安稳,因为要与宋铭同行,木莲早早进来伺候她洗漱梳妆。
一切准备妥当,因为有大批金吾卫和锦衣卫护驾,他们也是轻车简从,无忧和无垢分别充当起了马夫,一辆车上坐他们夫妻二人,另一辆车上放的是换洗衣物和日常用的杂物,满满一大车。
一大早出发,为了赶在傍晚前到达围场,中午不停歇,自己备点干粮和水在马车上凑合一顿。
宋铭备的是几个菜包子和烤肉,还有清水。
他把烤肉都给了沈露华,自己只吃了两个菜包子,喝了两口水就不进食了。
沈露华想起来,每次同他吃饭,很少看他吃肉,多半是鱼和鸡鸭一类。
“你怎么不吃肉?”她用油纸包了块肉递了一块给他。
宋铭不接,“我不吃这个。”
“还挑食?”她不屑地收回手,送进自己嘴里。
“那一年在漠北被敌军所困,断了粮,闻见别人烤人肉,那味道与这个很像,就没办法再吃了。”
沈露华闻言差点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关外胡虏人吃人的传闻早有耳闻,无法想象亲眼所见,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看她白了脸色,他又接着说:“人饿到了极致,走投无路时,吃人是活下去的本能。”
“你吃过?”她试着问。
宋铭闭上眼睛,思绪飘飞到十年前,他五天未进食,靠喝河沟里的水勉强活着,看到有人将死去的兄弟洗剥干净,架在火上烤的时候,他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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