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不动声色,试探问她:“你这是买通了崔振身边的什么人?”
她愣了一下,回想起上一世,她入宫为后,渐渐发现,是进了一座牢笼。她也曾奋力挣扎过,木莲为了替她打探消息,自做主张,瞒着她去给崔振当了对食,结果一无所获,还赔了性命。
崔振这个历经两朝不倒的内宦,到现在手中仍掌着大齐皇帝的宿命,他的身边人岂是随便能买通?
撒谎被拆穿只会让宋铭对她反感,她认真答道:“这个是我的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宋铭虽好奇,也不勉强。
她又关切道:“那日的伤无碍了吧?怎么好好的会流那么多血?”
宋铭不大习惯陌生的人递来的关怀,斜睨了她一眼,冷冷说道:“问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既然能出来行走,总归是死不了。”
沈露华被他的喜怒无常弄得有些无所适从。这个人怎的这样难相处?
五月初十,谭颢回京的声势浩大,一大早就有不少百姓自发迎在东城门。
十虎的威名在大齐实在太响亮,二十多年,一场又一场的名战役让他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取代,不可撼动。
沈露华一早就在东城大街的如意楼订了个雅间,她上一世只听说过十虎的大名,从未见过他们十人中的任何一个,事先看个脸熟,等皇上招父亲入宫的时候,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事,她也不至于连谭颢是谁也分不清。
她趴在窗口看着外面发呆,早上明明天清气朗,没过一会,聚满了乌云,阴沉沉地,没有一丝风,闷热得很,像是要下雨。
下雨也好,总能凉快些。她正愣着神,就见一道黑影从身侧刮过,吓了她一大跳。
她仔细一看,竟是只苍鹰,刚刚展翅滑翔,就是为了捕捉侧面屋檐上停着的一只斑鸠。
那只苍鹰的脚上有一小截铁链,分明是已经被人训养。上京城也有许多纨绔子弟喜欢熬大鹰玩儿,却没见过哪一只有眼前这只这样巨大且野性十足。
木莲在看到那苍鹰的一只利爪将那斑鸠刺穿,另一只爪子将其撕碎,站在屋顶上啄食,惊声叫道:“姑娘,快别看那畜生了,太可怕了。”
对小姑娘来说,是挺可怕!这样凶猛的苍鹰,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成人也不在话下。
就在她神思缥缈之际,沿街的百姓突然发出一阵欢呼声,是谭颢到了。
她所在的位置遥看东城门口,不远也不近。
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满面髯须,骑着高头悍马,带着一队亲兵,举着旗帜,慢慢悠悠地进了城门。
进城后,他抬头看天,打了个口哨,就见刚刚那只苍鹰一声唳鸣,振翅而起,在天空盘旋了一会儿,最终落到了谭颢的肩头。
原来那苍鹰竟是他的。
沈露华心生羡慕。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谭颢的队伍逐渐远去,天上的黑云越聚越多,木莲担忧道:“姑娘,要下大雨了,还是早些回吧!”
她此刻满脑子是那只盘旋的苍鹰,若是自己也能有一只便好了。
心不在焉地出了如意楼,上马车前,她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一晃而过,待要再看,已不见踪影。
难道是看错了?
木莲奇道:“姑娘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刚刚好像看到我爹了!”她呐呐地道。
木莲把头够出去张望:“怎么可能呀,夫人不是说候爷他一早就叫脚脖子疼,走路都得人搀着呢。”
也是!父亲的脚听说是早年受过伤,一到变天就疼得下不了地,“算了,我可能是眼花了,走吧走吧!”
卢应把马车赶得飞快,到了青瓦巷子时,雨将下未下,他跳上墙头,用绳子把她们主仆二人一一拉上来。
两人刚回寻芳阁,外头雨点啪啪砸下,木莲感叹说:“要是再晚一步,就得淋雨了。”
她换回清凉的女装襦裙,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在如意楼下那一眼没有看错人。若爹真跟谭颢有关系,那她就不嫁人了!有和离书也不嫁,有这么大的靠山,何须仰他人鼻息?
遂让木莲找了把油纸伞来,冒雨跑去了父亲的院子。
林氏正坐在屋檐下绣花,见她突然造访,慌乱中针又扎了手,赔着笑上前道:“华儿呀,这么大的雨,你怎的就过来了?”
她一路走的游廊,倒也没淋着雨,就是绣鞋打湿了,她抖了抖裙摆上的水珠子,问道:“我爹呢?”
“啊……在里屋躺着呢,他脚又疼了。”
今早去给祖母请安已经听她说过一次,现在她就想看见他的人,就冲着屋里喊了两声:“爹!爹您在不在?”
里屋无人应答。
林氏讷讷地道:“可能、可能睡着了吧!”
她扔了手中的伞,跨进正屋,直往里屋走去。
林氏跟在后头道:“哎哟,华儿呀,你这、这不能进去呀,这成何体统呀!我来吧,我去把候爷叫出来。”
她哪里肯听!
林氏也不敢拉扯过甚,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蛮横地冲进房里。
拔步床打了两层纱帐,看不清床上究竟睡没睡人,她斗胆正要去掀帐子,听得里头一声吼:“死丫头!你这是想干什么?”
父亲的山吼声吓得她把伸出去的手又缩回,她本来是笃定屋里没人才敢这般放肆,如果父亲就躺在床上,做女儿的这样闯进来,确实不像话。
“爹,听说您的腿疾又犯了,我过来看看您!”她强扯借口。
沈潜骂道:“来看我?在外头大呼小叫,不听你母亲劝谏,硬闯你父亲的卧房,你的规矩是怎么学的?”
她有些讪讪,刚才确实冲动了,若是在门口再多唤两声,听得父亲的声音,她也不会这般冒失。
“我刚才不是唤您,您没答应吗?担心您有什么事,这才着急忙慌地闯进来,您别气了,我这就走。”
“没规矩的东西,我有事?我能有什么事?还不快滚!”
她就立在床架子旁边,蹲身行礼,瞧见纱帐下面有个拇指大小的小竹节,这东西往常没见过,她有些奇怪,趁机抓在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