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看出,今日是特意请的宋老夫人,趁着祖母送客的时候,大夫人肖氏便摇着团扇过来笑说:“华儿,你这是好事将近了吧?”
她还不想让肖氏看出太大的变化,想了想,抱怨道:“嫁去宋家是好事?大伯母,您这是成心来看我笑话的吧?”
一听这味儿,肖氏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凝重道:“快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大伯母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这宋家虽削了爵位,可宋铭那孩子争气,你嫁给他,也算不得辱没,将来他再立几个大功,说不定这爵位就又回来了。”
沈露华笑了笑,把话题错开,“要说我也是命苦,比不了大姐姐,一嫁人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错生为一家人,我也不能一直和她置气!对了,大伯母,大姐姐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大伯父马上就要离京,家里唱戏,怎么也不见她回来?”
肖氏脸色一僵,又笑道:“嫁做人妇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初进王府,执掌中馈,整天忙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偌大一个王府全赖着她,哪还有听戏的功夫。”
肖氏一早让人送了帖子去王府,送信的当即被打发回来,就回复了五个字,王妃不得空。
一切不过是利益交换,哪里有什么真感情。肖氏心疼归心疼,为了丈夫多年的仇恨,为着大局,她还得得装出一副和乐美满的样子,半点怨言也不敢吐露。
她安排了眼线在这丫头院子里,知道她对瑞王不死心,除非是进宫做皇后,否则不管她想嫁给谁,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沈岩说了,宋铭只是皇上的一条狗,如今太后已经开始动手,这宋铭就如同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但她还是不想让她就这么轻易嫁进宋家,凡事不能想得太绝对,万一太后败了,他们这一家子可就惨了。
沈露华非常了解李谨,沈冰清嫁给他之前,他屋里就有两个通房丫鬟,那两个伺候了他多年,沈冰清一进门,就将两人给收拾了,这事惹了李谨不高兴,说什么执掌中馈?怕是此时被禁足在房里,无人搭理她吧。
她不想与肖氏虚与委蛇,摇着扇子起身:“大伯母再坐会儿吧,我一听戏就打瞌睡,实在没劲,先回去了。”
她说的是实话,刚刚那会子,戏虽听进去了,脑子也被那锵锵的锣鼓声吵得疼,杜妈妈和木莲两人正看得起劲,她也不想扫了她们的兴,独自一人回寻芳阁。
本想尽快回去图个清静,哪晓得走到半路上,又遇上徐睿。
这会儿沈家上上下下全在桂月亭里看戏,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徐睿胆子也大了许多,不由分说,上前拉起她的手,进了后院一处无人居住的小院子里。
这可能是徐睿二十三年来唯一一次如此冲动行事,他其实很紧张,可他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这么做。
时值初夏,废弃的院子里杂草丛生,徐睿闩上院门,回转身壮着胆子道:“二妹妹,你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很好,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好。”
这一切发生得太出乎她的意料。上一世在她决定入宫为后之前,徐睿若是能像今日这样,或许她会改变主意不进宫。可是这一世她知道的事情太多,没有办法放下家人不顾,她不能答应他。
“大哥哥,我这辈子只能拿你当亲哥哥……”看着徐睿哀伤的神色,她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徐睿眼眶微红,“是不是宋铭威胁你了?你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非要嫁给他?你有什么苦衷告诉我啊,我帮你!”
“你帮不了我!”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失言,马上又道:“他没有威胁我,是我自己想要嫁给他,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他,半点不委屈,大哥哥你别想多了。”
徐睿哪里会信,“你原来说喜欢李谨,我相信,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现在说喜欢宋铭,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凭什么?二妹妹,你别被他的表相欺骗了,宋家早就没落了,他现在不过是狐假虎威,成不了大气候,你是沈家千金,身后还有徐家,还有太后,有什么难处是我们不能帮你解决的?”
徐家?太后?上一世沈家接连出事,她被困冷宫时,他们都为她做过什么?还不是一心只顾保全自己?还有眼前的人当时又在哪里?那时得知她要进宫为后,为何不见他像现在这样来劝说?
想起这些,她的心越发冷硬,“你别再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亲事是我母亲生前定下,现在是我祖母替我做主,我姓沈,我的亲事不关徐家和姨母的事,男女授受不亲,你请回吧,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再来找我。”
她说完果断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徐睿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茫然不知所措。
回了寻芳阁,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徐睿送来的那只小奶狗跟着她不停地摇尾巴,她一脚踢开了,实在没心情抚弄。
她抓起石桌上没来得及收走的弓,搭上箭矢,朝着槐树下的靶心一箭一箭反复练习,她想要变强,她想要报仇,她想要保护好自己的血脉至亲。
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收起弓看过去,木莲提着裙子慌忙进来,“姑娘,不好了,二少爷叫戏班里一个丫头给打了。”
沈岳叫一个丫头给打了?这小子就是不肯学好,成天净是事儿!
“打了便打了吧,让他吃点亏,长点记性也好。”她不想管这些破事儿。
木莲跺脚,“姑娘,您还是去看看吧,打得鼻青脸肿的,可不得了了,他不敢让老夫人知道,特特让奴婢来找您的。”
“这么严重?”沈岳好歹是个男人,这也太没出息了吧?
“是真的,奴婢看着二少爷这回确实是吃了大亏!一个下九流的戏子也敢对咱们候府的少爷下这样的狠手,姑娘,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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