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承德殿内
刘彻怒不可遏的半跪坐在地板上,身上长袖横推,扫除了案桌上的所有东西,玉杯酒樽落了一地。
噼里啪啦的声音清脆异常。
大殿外的内监想进来询问,可是却又转瞬被刘彻给怒骂了出去。
此时的刘彻,如同一只愤怒却无从发泄的公牛,大口喘着粗气:
“可恨,可恨,陈阿娇!
贱人,都是贱人……”
不论他内心再怎么怨恨乔木。
那他也不敢在明面上说出来或者骂出来,他只敢骂一骂陈阿娇。
毕竟,辱骂陈阿娇还可以算做原先的帝后不合,可是如果辱骂太皇太后的话,那就是大不孝了。
因此,他也只能指桑骂槐的不断的怒骂着陈阿娇,同时声音还不敢放的太大,担心被别人听到。
原本他登基之初,提拔重用儒法两家代表人物,同时为了防止窦太皇太后不满意,还特地把窦婴提上了丞相位,而自己母亲家的舅舅却只得了太尉的位置,结果没想到这番操作毫无作用,他定下的种种举措还没开始实行,就被窦太皇太后一巴掌拍灭,相关人等不是被撤职入狱自杀就是直接被撸掉官位。
便是自家侄子都没有例外。
也是从那之后,刘彻这才不敢再去想什么改革朝政,只专注于狩猎骑射,希望结交些列侯勋贵的子女,也好让他们以后为自己所用。
可是却不曾想,他因为这些行为冷落陈阿娇后,竟然让太皇太后愤怒至斯,甚至直接让他和陈阿娇和离,这简直是千古未有的耻辱。
自古以来。
何曾有过帝后和离。
他这开了先例的,回头写上史书,不知得被多少人嘲笑,说不定过后千年万年,都会有人嘲笑他。
越想他就越愤怒。
越愤怒,他就越想破坏。
很快,刘彻就已经不满足于摔一摔案桌上的东西了,他开始拔出放在不远处的赤霄剑,拿着当年高祖斩白蛇起义的剑,到处肆意劈砍着,劈砍着铜灯,劈砍着木柱。
“够了,你给我停下来。”
就在刘彻正在发泄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女人声音。
猛然回头一看,那是他母亲。
王太后。
“母后,我……”
刘彻一时语噎,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感觉自己现在心里很难受,很委屈,想找个人哭。
“都给我退下,确保大殿周围百步没有人,哀家与陛下有话要说。”
王太后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命令跟她一起进来的亲信出去摒退周围所有女官内监,以确保他们待会说的话不会被人泄露出去。
等到人走了,这才走近说道:
“你在干什么?在发泄怒火吗?
还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不要说,听我的。
就算你内心再愤怒又如何,再不满又如何,太皇太后终究是太皇太后,当年你的父皇景帝也是在薄太后去世之后,才正式开始自己的政治主张,窦家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逐渐发家,你现在急个什么劲?
且熬着吧,熬到太皇太后哪天殡天,自然有你发挥的余地,现在急,没有任何用处,除了伤肝伤身之外,你得不到任何好处,只会败坏你的名声,甚至于让太皇太后对你更加提防,更不愿意还政于你。
听我的,再忍忍吧。
反正你还年轻,忍上几年又何妨,这么多年都已经忍下来了,咱们母子又何曾差了这三五年,慢慢来就是了,现在当要之急是给你再找一个皇后,可恨太皇太后竟然禁止皇室三代以内血亲结婚,否则哀家娘家倒也能挑几个合适的出来。
具体的,等我和武安侯商量一下,尽量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
“母后,可是我不甘心。”
这些道理,刘彻自然不会不明白,可是明白归明白,可是像他这年纪的,哪个不是青春热血,不愿受长辈约束,如今不断受挫,心里的不甘苦闷又有谁能知道理解呢?
“不甘心也没用。
皇儿,没事你还是多看看史书吧,你想学的,你想做的,史书里面都有,仔细的看看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莫要为了一时意气耽误了一生,兵符还在太皇太后的手里,我们是斗不过她的,如今这大汉皇朝只认印信不认人的习俗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暂且多多忍耐。
平日朝政之事你就不要再多理会了,任凭太皇太后去处理吧,至于人手人脉,我会让武安侯帮忙寻找的,尽量让他多说服一些列侯。
且安静下来潜伏几年。
日后自有你掌权的时候。”
王太后不知经历了多少宫廷斗争,对于朝政内外的情况不要太了解,很清楚她和她儿子目前的势力还太小了,而且现在又恶了大长公主那一脉,缺少人员在他们和太皇太后之间居中调节,所以此时更不能得罪太皇太后,只能暂且苟着。
反正他们还年轻,怎么着也不至于活不过太皇太后,日后总有得势的一天,根本没必要那么着急。
刘彻这时也稍加冷静了些,同时很清楚他根本不是兵符在手的太皇太后的对手,不要说他了,就是联合上过半列侯,恐怕都不是太皇太后的对手,当年吕后为什么能够大肆打压皇室宗亲,甚至于杀戮功臣都没有人敢阻止,那主要就是因为吕后手握兵权,而吕后死后,之所以会被刘姓诸侯和列侯共同联手绞杀了诸吕势力,那主要也是因为吕后的弟弟是个傻子,自己把兵符给放了出去,给了出去,没有兵符的吕家又算什么东西,自然是轻松被刘姓诸侯和列侯们联手灭杀。
这一切,其实都跟西汉初期的相关兵政制度有关,西汉初期的军队是根本不认人的,谁拿着兵符印信都能够调动,而皇帝如果没有兵符印信,也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
如今窦太皇太后兵权在握,那么举朝上下,是没有哪个大臣勋贵有能力抵抗的,大家只能听从窦太皇太后的命令,没有拒绝的可能。
因此,无论刘彻心里有多少不满愤怒,那也只能憋着,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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