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宿傩手指的缘故,搦风这个原本长在美食街的普通咒灵,一跃而成为了特级存在,加上数百人临终前的怨恨和血肉,此刻的它,实力早已不止一根手指,咒灵之间能否言语,是衡量其究竟实力多少的一柄极其重要的卡尺,而搦风,则完美的越过了这柄卡尺!
但就算是面对这样的对手,伏黑惠却空前的冷静,缓缓的转过身,引入眼帘的,是一具并不算美观,却也极似人类的藏绿色体躯。
已经化作类人形态的搦风很高,足足两米有余,以至于伏黑惠唯有仰视它这一条路,同时腹部的肌肉也一块块扎起完美的形状,如同古希腊的众神石像,麻布色兜裙遮盖住了关键部位,但那一双铁柱般粗细坚韧的大腿,却隐隐约约透出爆炸性的力量和速度,藏绿色的手臂前段,十指被雪白的尖锐甲胄覆盖,锋利的弯月刺刃从小臂延展到肘尖,三只眼睛品字形分布在那张脸庞上,显得炯炯有神,而煞气凛然。
“这就是你的本体吗?”
“没错,越强大的咒灵,身体结构反而会越像你们人类,虽然我很不乐意这样的规则,但也必须遵从。”,搦风立体而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被缝住的嘴巴,伏黑惠想不通它究竟是怎样说出话来的,但咒灵的身体结构本身就不是人类可以带入的。
“那既然如此,开战吧。”,哪怕面前的咒灵,是货真价实的特级,甚至也许拥有展开领域的强悍能力,但他明白,就算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死,自己什么都没有背负,也绝不能放任这种祸害流入人类社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嘿嘿嘿~好啊,就用你这个自负的咒术师的心脏,来为我庆生吧!”
咻——
搦风的笑声才刚刚响起不到一瞬,伏黑惠却只觉天崩地裂般晕眩,眼前的场景,也刹那翻转了数千度,胸腔就像被攻城车全力冲撞了一般。
尖锐至极的痛楚强行刺激着他,让伏黑惠根本无法晕阙,然而一口鲜血刚刚喷出,面前,搦风无限贴近的狰狞笑脸,便再一次如跗骨之俎般跟上。
砰——
令人心尖一颤的重拳声响起,伏黑惠的脸上,也多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血印,他何尝没有想到过防御?可奈何面前咒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如同自然界中横行霸道的龙卷烈风,眨眼间便可推进数百米,无人可及!
“哟哟哟~怎么了呀?怎么了不嚣张了?刚刚不是说要杀了我吗?怎么现在受到生命危险的,却是你啊!”,脱出咒胎之后,搦风的实力空前绝后的暴涨,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实力,它才变得飞扬跋扈起来。
“这速度太快了!明明刚刚才听到它那恶心的笑声,连一个眨眼都没到的时间,我竟然就被打飞了!这就是特级真真正正的实力吗!?”,伏黑惠心中暗道,同时舌尖也慢慢将流下的血液舔舐干净,全身咒力被汇聚到了双目之上,以增强动态视力,但尽管如此,他也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杯水车薪,面前的敌人,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在杀死你之前,我其实还蛮好奇的,为什么你这么在乎那些与你不相干人的性命,还因为他们的死这样痛苦。”,搦风甩了甩手掌之上微微粘黏的殷红,并没有急着杀掉他,反正只要自己愿意,零点零一秒不到,就可以让他人头落地,比起这个,消遣他生命的最后价值,显然更有意义。
“如果我说,没有理由呢?”,伏黑惠抹干嘴角的血迹,眼神之中的光芒,丝毫没有因为大敌当前而消迩逸散。
“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毫无私欲的去帮助另一个人,你们人类根本不可能如此优秀!”,伏黑惠淡然自若的话,一下子就将搦风点燃,百货大楼之内,明明被墙体堵的严丝合缝,却空穴来风,骤然吹拂起伏黑惠的发梢,清凉的舒爽从他的衣缝当中钻入,但少年还没来得及享受这转瞬即逝的舒适,紧接着袭来的,便是搦风裹扎着狂笑的重拳!
“你还嘴硬是吧?!你还不肯承认自己作为人类,来到这里是因为一己私欲是吧!?你这个低贱的,不敢直面自己欲望的家伙!就该这样屈辱的死去!”,咒灵,与人类的三观完全相悖,甚至可谓一天一地,人类会自我欺骗,为了大众而强行改变自己的本心,接受义务教育,认字识数,最后伪装成对于社会有用的零件,支撑这个庞大机器运作。
但咒灵却不是如此,它们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之内的产物,自诩阴影之下的真实,然而事实是,它们每一个个体,都无时无刻在伤害其他弱者,也许弱肉强食并无不对,但最可恨的是,它们固步自封的认为,所有生灵皆该如此,如若不效仿它们,无条件释放欲望,即是伪装,即是虚假。
这种思想对于伏黑惠来说是曼陀罗华的荼毒,对于搦风来说,却是黑暗的救赎,而此时此刻,伏黑惠正无形的破坏了这个救赎,那发自内心的善意,如同一根明亮温暖的火把,掷入搦风内心,燃起燎原大火,最后让它无所适从,只能通过暴打他,来缓解这种悖逆感。
“你……无法理解的,我们人类的心,思维,想法,一切的一切……”,哪怕双臂已经被轰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腹部也已经隐隐约约看见器官,哪怕自己的左目眉骨都刺入小块,致盲了左眼,伏黑惠却还是笑意吟吟,甚至心安理得的支起摇摇欲坠的身躯,轻飘飘的补上最后一刀。
“因为,你们不是人类,只不过是诞生于我们最不值一提的负面情绪当中的排泄物罢了……说白了,就是垃圾。”,此刻,万物寂静,少年狂狷的靡靡嗤笑成为暴风骤雨前的基调,如果此刻还有第三者在场,恐怕都会直接被搦风眼中的暴怒骇的魂飞天外。
“你……敢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么?”
搦风的语气云淡风轻,没有一丝暴怒,然而,空气中的咒力浓度与诅咒气息,却在伏黑惠话音刚落的时刻暴涨无数倍,甚至连两人踩踏的亡魂白骨,此刻都被完全燃尽理智的搦风崩坏,十余米的深坑埋葬的白骨,刹那间便被全部摧毁,失重感却唯独只选择再无法凝聚咒力,使用术式的伏黑惠。
十余米的高度,没有咒力的身躯,貌似伏黑惠将就此四分五裂的摔死,但如今,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搦风,又怎么可能,让面前这个该死的畜生这么容易就死掉呢?
砰——
搦风化作一缕清风,以裹挟少年的救赎姿态包住他的残躯,然而,随即出现的寸寸碎骨声,却证明了这其中包含的怒火,乱尘渐欲迷人眼,待到由那些死者化作的骨灰彻底散去,便只看到,稳稳站立在地面之上的搦风,以及,那被它形同猪仔般拎起的伏黑惠。
“左肋,彻底断了,右肋,也快了,我劝你在死掉之前,好好向我,向咒灵道歉,不然,等你自己的骨渣骨刺洞穿心脉血管的时候,那种痛苦可不好受呢。”,直到此刻,搦风还在胁迫伏黑惠说出一句道歉,哪怕它的力量已经彻底压制住面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少年,哪怕它真的已经站在了咒灵的顶点,那又如何?还不是舍不得把这个随遇就能捏碎的家伙杀掉?
“呵呵呵……咳咳咳——想,都不要想!”,伏黑惠的眼神开始涣散,然而就在他即将临死之时,周身,却猛然迸发出一股直冲天际,浑天彻地的庞大咒力流,这架势,将搦风都吓了一大跳,因为凭借对咒力的敏感,它可以断定,面前少年的情况,绝不是回光返照!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个家伙的体内,会突然爆发出这种程度的咒力!一级……不对!竟然是……特级!!”
搦风被这股力量强行震开数米,根本无法再向前靠近哪怕一步,所有的攻击,也都化作了虚无,也就是说,面前的少年,所爆发的力量,竟然超过了身为特级的自己!
“是不是很惊讶……那个一直嘲讽你的少年,那个一直让你感到不安的少年,竟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后劲呢?咒灵先生~”
轰轰——
咒力汇聚在伏黑惠的身旁,几乎凝成实质,但光柱却缓缓收敛,反倒如同贴身棉衣一般,覆盖在了他的全身上下,压缩到极致的恐怖力量,甚至连搦风都打心底有些恐惧了。
“我的名字叫伏黑惠,术式的名字,是十种影法术。”,搦风为接下来伏黑惠的所作所为屏息,然而这个让它不敢妄动的少年,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无聊的自我介绍。
“说是说十种,但实际上我也没有那么多式神供及随意调遣……呵呵……”,伏黑惠的眼神愈发明亮锋利,更透着一股看尽沧桑的正义,“大蛇也好,鵺也罢,我知道,如果我只用这些虾兵蟹将来对付你的话,结果必死无疑……”
“所以说啊,为了战胜你,保护这些无辜的人们,我只能使用最后的,未调伏的它了,说实话,如今的我,用出它的话,恐怕连全尸都不会有的吧?但是,我有自信哦,只要它成功出现,那么不论是你也好……那个火山头也罢,呵呵呵……都会死!”,伏黑惠说着,却畅快而略显疯狂的狂笑起来,双手作出前所未有的手影式,诚然,此刻的他,生命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但搦风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前所未有的欢愉。
“搞什么啊……搞什么啊!?为什么……我堂堂搦风,竟然从这个该死的小子身上感受到了恐惧!!不对的!不对!!”,搦风极力想要否定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恐惧,然而却并没有一丝用处,而当它真正开始恐惧,打算落荒而逃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面前已经无限接近假死的少年,用空前绝后的强悍术式,将这个特级咒灵钉在原地,旋即,平缓的念出了最后的一句咒语。
“布瑠布,由良由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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