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梁联军退兵的第二日,楚砚收到了安华锦的来信。
显然在她写信之前,便猜到了齐梁联军退兵的打算,让他不必带着兵马追齐梁撤退的兵马,因为齐梁联军更擅长的是野外作战,漠北大军追击的话,不见得能讨得了好,等齐梁联军分开,分别回了南梁和南齐,自有她与王岸知收拾。
她让楚砚带着三十万南阳军去南阳,从南阳带兵去协助她攻打南梁王都。
她另外在信中说,让镇北王与苏含带剩下的二十万漠北军与十万王岸知的兵马,去支援王岸知。
未等他询问,表妹便已将路安排好。
所以,楚砚收到这一封书信后,也不等楚贤的来信了,便吩咐安平,“立即离开漠北,启程回南阳。”
安平早就待不住了,等着退兵这一日,好跟小郡主一起上战场,当即应下,说一个时辰后就能点兵出发。
此时,镇北王也已知道了楚砚的打算,也是震惊不已,极力挽留劝说,“太子殿下,您是嫡子,即位理所当然,朝野上下,您都有声望,您……怎么就有了这个抛弃万民的想法?”
镇北王几乎给楚砚跪下了,他可不想担这个留不住太子的罪责啊。
楚砚扶起镇北王,对他道,“大哥居长,他即位,也是礼法所在,也是当然之事。大哥比我宽厚仁善,有他在,是社稷之福,帝王的担子太重,我心里生厌,怕是做不好,不及大哥心怀,而我去南阳,也不算是抛弃万民,待战事了,我会替下表妹,我有一半安家的血脉,理当也该背负起责任,表妹与顾轻衍也能和和美美过日子,不必拴在南阳军身上。”
镇北王连连叹息,他已听苏含说过了,如今楚砚又说到这个地步,显然是去意已决,他凭一己之力,也留不住太子殿下去南阳的脚步,只能感叹着作罢。
自古兄弟同室操戈,他活了一辈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天家两个兄弟。还有这样的表兄妹,互相给对方铺路。
于是,镇北王只能送走了楚砚,一番挥泪洒别。
苏含道,“南阳是不是真有那么好?让殿下舍了皇位也想去,等战事了,我也去看看。”
“不见得是南阳有多好,而是南阳才是我的心之所向的归路。”楚砚笑笑,一直以来的淡漠寡冷的神情皆不在,是对未来的欣欣向荣。
苏含点头,拱手,“殿下保重!”
“保重!”
楚砚、安平带着三十万南阳军回南阳,因一直未出城迎战,齐梁联军攻城,无论是漠北军,还是南阳军,可以说,都没多少损失。
楚砚离开后,苏含对镇北王问,“父王,何时动兵去北齐?”
“等等王岸知的信。”镇北王道,“他与小郡主打赌,咱们也要看他的安排。若是他与小郡主二人已通过书信了,那么,小郡主的信已到,他的信应该也快到了。”
苏含点头。
果然,没用半日,漠北等到了王岸知的信,王岸知让他们整顿兵马,到烟雨关。如今王岸知打到了南齐的烟雨关。
镇北王收到书信后,立即吩咐了下去,整装待发。
在出发前,镇北王又收到了楚贤的来信,催促楚砚回京的书信,他惦着信看了半晌,对苏含叹气,“这已是第十一封了。”
苏含挠挠头,“父亲实话告诉大殿下吧!”
“不必我告诉,太子殿下的书信应该也快到京城了。”镇北王叹息一声,“我还是写一封书信吧,就说没拦住太子殿下。”
“就是啊,太子殿下去意已决,安小郡主给他铺路,如今还哪里拦得住太子殿下啊!”苏含道,“在京城遇到小郡主时,她只说那三十万兵马是增援漠北的,其余的,风丝都没透。若是太子殿下不说,还不知道,原来那么早,小郡主就给太子殿下的退出铺路了。”
“真真是……”南阳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道,“不愧是安家人。”
诚如镇北王所料,这一日,齐梁从漠北失败而归退兵的消息传来后,楚贤还没来得及大喜,便收到了楚砚的书信。
书信中,楚砚先是回忆了与楚贤的小时候,又提了这么多年在父皇身边受教导的那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最后,诚心诚意十分诚挚地说,他对皇位无心,甚至是心里生厌,早有托付江山社稷于大哥之心,但怕大哥拒朝不进,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大哥原谅弟弟,妄求大哥接了皇位,一展宏图。
楚贤收到后,都懵了,不止是震惊,还极其动怒,气的脸都青了。
他是一个轻易不发作的人,哪怕顾轻衍离京那一个月,世家们反扑胁迫,他也只是绷着脸,心下恼怒,却也不如这个来的怒。
明明七弟说好了,要他辅助,怎么到了现在,反悔了,把皇位推给他?
楚贤气的来回在书房里走了八圈,也没能让自己的平静下来,他怒道,“来人,去请顾大人。”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楚砚不止写给了楚贤一封信,还同时写给了顾轻衍一封信,亦同时传了储君诏书,直达了内阁六部。
顾轻衍这一封信,楚砚写的就简单多了,让他劝说大哥,推动他尽快登基。最后一句话是,摆脱表妹夫了。
好吧,就冲这最后一句话,顾轻衍岂会不应?
于是,他撂下信,去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黑着脸,见顾轻衍来了,直直地盯着他问,“怀安,你知不知道七弟一直以来的打算?”
顾轻衍面不改色地说,“也是刚刚知道。”
楚贤怀疑地看着额头,“你少糊弄我。”
顾轻衍默了一下鼻子,有那么丁点儿心虚,但还是很坦然,“真的是刚刚知道。”
“我不信。”楚贤道。
顾轻衍何等聪明,怎么会刚刚知道?虽然楚砚信中一个字都没说这里面有安华锦的手笔,有顾轻衍的放任,但是他就是觉得,当初楚砚带兵前往漠北,一定不是临时起意,一定是为着这一日,连京城都不回,直接从漠北去南阳了。否则,他当初根本无需亲自去漠北,他这个皇子身份去也一样能稳定军心。
顾轻衍低咳一声,“好吧,我是隐约的猜到了,但是这等事情,猜测做不得准。”
楚贤快气疯了,“顾怀安!”
顾轻衍难得地有点儿没了气势,后退了一步,“大殿下息怒。”
“息怒,息怒,我息怒个屁。”楚贤从不动粗口,顾轻衍也是第一次听他气的骂人。
顾轻衍揉揉眉心,劝说,“太子殿下的确很是厌恶皇宫,厌恶皇位,厌恶京城,厌恶朝堂。”
他一连说了四个厌恶,叹息地说,“而大殿下您不厌恶,就冲这一点,就能做好皇位。”
“他也能做好!”楚贤道,“会比我好。”
大皇子不觉得自己能比他的七弟强,这么多年,他在嫡子的位置上,承受了多少刀光剑影的攻击,却依旧稳稳而立。若非如此,他以前有那么点儿心思,也不会后来烟消云散,诚心地想辅佐他。
“太子殿下是会做好,但是厌恶从心底而生,不能保证一辈子都能做好这个位置。”顾轻衍就冲楚砚一句表妹夫,真是尽力劝说了,且说的还是他除了对安华锦外,也不会帮谁说的好话,“大殿下与太子殿下兄弟情深,太子殿下以江山托付,也是择大殿下这一份兄弟情,也是相信大殿下能做好,有你在,他才能后退一步,走出京城,走一条自己一直想走,能够达成心愿的一条路。”
“大殿下爱护太子殿下,便接了这个担子,也无不可。”顾轻衍看着楚贤,又道,“另外,大殿下是皇后娘娘教导长大的,为报爱母之心,爱护弟弟,您若接手,皇后娘娘一定很欣慰。”
楚贤被气笑了,“顾怀安!你可真会做个说客!”
顾轻衍揉揉鼻子,叹了口气,带着笑意说,“我这不是要娶人家表妹还没娶到手吗?总也要先讨好表哥一二。”
楚贤冷哼一声,咬牙恼怒地说,“不行!我亲去南阳,把他抓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