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鱼做好,秦母把鱼肉都倒在一个大瓷碗里,喊了秦朗出来端,母女两个从小就没什么话讲,现在两年多没怎么联系,依旧是没什么话说。
秦蔷也没有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想法,就那样安静的站着,等所有饭菜都收拾好,端上了桌之后,一家人开始吃饭,气氛才缓和一点。
秦母先开口,“你那个工作室,打算什么时候关了?”
一开口,就是这种直截了当的言论。
“为什么要关?”秦蔷筷子微顿,刚夹上的鱼肉重新滑落,她抬起眼,直视着母亲。
秦父抿唇,“先吃饭,说这些事情干什么?”
秦朗也沉了脸,“妈,吃饭。”
但秦母却不愿意了,筷子一放,面无表情的看着秦蔷,“你跟家里闹了那么久,这两年你在外面,家里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会往家里打一个,怎么着,那你现在还回来干嘛,直接当没有我们这些人不就行了吗?”
母女两个性子一样拧的厉害,秦蔷也直接放下筷子,两人对视着,她忽然笑了声,“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的吗?”
不等秦母说话,秦蔷看向秦朗,眼神里讥讽地意味明显。
看吧,我说不回来非要回来。
秦朗下颌紧绷着,紧咬着牙关,片刻,稍稍平静了下来,“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
这般没滋没味的吃完一顿饭,餐具还都没收拾,秦母就直接坐在沙发上眼神扫向了秦蔷。
秦蔷眼角微微挑了挑,真是和当年没一点变化的眼神。
“当年你学摄影我就不同意,但你性子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说别的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也不说别的,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明年,把你的工作室关了,回镇上来,我跟你爸给你开个摄影馆,你喜欢拍照,那你就拍,但是绝对不能留在B市。”
秦蔷冷笑一声,“我要是不关呢?”
“不关。”秦母冷声道:“我跟你爸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以后如何跟我们没有一点的关系。”
秦朗猛然站起身,“妈!”
她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话说的实在太重了,指尖在腿上轻轻的捏了两下,稍稍放低了点声音,“这么多年,我没有说非让你有多大本事,我只想让你普普通通的,你说,当个小学老师哪里不好了呢?从小到大你都不听我的,我说一,你非要说二,我说往北,你非要往南,为什么呢?”
秦母眼圈一点一点变红,“娱乐圈那是什么地方,我跟你爸心里都有数,你一个小姑娘,说走就走,到了外面连个信都没有,旅游也好,干什么也好,一出去就是大半年,你是要气死我吗?!”
秦蔷恍神片刻,看着母亲红红的眼圈还有些不太适应。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母亲哭。
在她的印象里,她应该是个拿着小竹条,无比严厉,不苟言笑和一本正经到连一根头发丝都需要有它独特的轨道的。
秦蔷想说话,但喉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梗到了,稍稍缓了下,秦蔷才定神看向母亲,“从小到大,你都希望我能够按着你认定的轨迹成长,但我是个人,不是个木偶,不能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老师吗?”秦蔷发出一声讥讽地笑,“因为我讨厌你,你是个老师,你教了那么多的学生,你对你的学生们非常有耐心,唯独对我没有一丁点的耐心,你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至少你的那些学生都是这样认为的,但在我这里,你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失败的母亲。”
“狗屁的小学老师,狗屁的卖工作室,我的人生,为什么要按你的轨迹走?”
母女两人直视着对方,秦朗闭了闭眼睛,按了按秦蔷的肩膀,安抚了秦蔷,转向母亲,“妈,你真没觉得你做错了吗?”
“我错在哪了?怎么就错了?”秦母眼神惊怒,“我的孩子我不能管教吗,她从小就不聪明,考试成绩没你好,也没你听话,脾气还怪——”
“够了!!!”秦朗咆哮出声。
“我已经按着你们想要的轨迹走了,不够吗!非要所有人都不痛快你才能开心吗?!”
秦朗眼圈微红,握着秦蔷肩膀的手背上青筋凸显。
秦蔷微微抬头去看他,觉得这人生真他妈的操蛋。
原来,秦朗也不开心啊。
秦父猛地摔了棋盘,站起身,明明神情看上去没有暴怒的状态,但就是莫名的让空气都稀疏起来,“都闹够了没有!”
他指着秦蔷,“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你就是回来气你妈的?”
秦蔷不语,低了头,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她睁着眼睛努力让眼睛与地面垂直,然后使劲眨了下眼,尽量让眼泪直接砸到地上,不顺着眼睛往下淌。
秦蔷大脑里循环着刚刚母亲的那一番话。
她不聪明,不听话,脾气不好,还爱打架,后面她还没说完,肯定还有一堆关于她不好的描述。
或许,她这次回来就是个错误,都已经有些结痂的疤痕再次活生生的被撕裂开,可怕的裸露在外的伤口有些渗人,秦蔷觉得心口有种窒息感,那种憋闷的疼痛感痛的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忽然转身,回了房间,把自己的行李箱拎了下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她回来的时候买的按摩仪,放在沙发上,忽然放柔了声音,“爸,生日快乐。”
秦朗似乎有所察觉,伸手去拉她,但秦蔷已经站直了身体,启唇,“工作室那边,我不可能会放弃的,我喜欢的事情,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拦我,这一点,你们其实应该都知道。”
她平静的从箱子上挂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这里面是五十万,密码是哥的生日,还你们这些年养我的钱。”
喉咙稍稍有些发涩,她微微皱眉,继续道:“我以后,就不回来了。”
秦朗拳头攥得紧紧的,过了好一会,还是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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