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辉和小舅子聊了几句,重点问了问成家的事。
岁数也不小了,比他姐小两岁,比沈涛小一岁,过了年就二十七了,早该成家了,特别在青河这地方,即使是吃财政饭的,二十七岁也不算小了。
打算五一结婚,过几天女方家要见家长。
黄有福还让沈辉来一下,姐夫也算家长。
人家来见家长,总得有个装点门面的嘛!
女婿这么好的门面怎么能放着不用。
沈辉没啥说的,自然老丈人说啥就是啥,总不能娶了人家闺女就过河拆桥,虽然早计划后天小侄女过完百天就飞大洋彼岸,可老丈人交待的事还是得往前头排。
吃过晚饭坐了一阵,起身走人。
黄妈一直送到门口,心里兀自难受。
闺女总算嫁出去了,可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却成了别人家的媳妇,那种心情,没经历过的绝对体会不到,出嫁那天强忍着没敢哭,怕影响闺女。
今天却是忍不住了,送到楼下还在抹泪。
搞的黄有福心里不是滋味,沈辉和黄佩佩心里也不是滋味。
沈辉还在琢磨,等沈璐出嫁时,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没住天汇佳苑,两人去了青河园住,当晚一夜好梦。
那种万籁俱寂的安静实在难得,即使外面有人炸炮,也绝对传不到屋里,能让人进入最深沉的睡眠,一觉醒来,才发现天亮了,而且倍儿精神。
“舒服啊!”
沈辉伸他懒腰坐了起来,感觉睡的特香。
黄佩佩也醒来,打了个哈欠,才回过神:“比滨江花园好多了。”
“那当然。”
沈辉道:“滨江花园最多就是个钢筋混凝土扎成的笼子,怎么能跟这比,花了三十亿盖的园子,全国独此一家,要是睡个觉都不舒服那不白花了。”
黄佩佩不想起,大抵年轻人都有睡懒觉的习惯,问:“今天去哪?”
沈辉道:“去看看外奶,都说不行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年去。”
老妈娘家在张桥村,给老太太盖了院平房,花了大几十万,小舅妈一个人伺候,每个月的补贴已经从三千块多次提涨后涨到了一万块,那叫一个尽心。
虽说孝道这东西掺杂了金钱,变的有点不纯粹。
但能让老太太安享晚年,过的舒服些,说明钱还是有用的。
农村几十万的房子,比青河县里的别墅还要好。
话说青河以前是没有别墅的,今年有人开发别墅,就在青河园的边上,复式楼,还是独门独院,占地能有四五百平,一套一百万,不少土老老买,沈立民和沈立孝都订了。
沈涛也去看了,没看上,准备弄块地自己盖个大点的。
青河园不能比,可至少也得弄个七八亩地的院子才行。
四五百平的叫什么,还不如青河园的厕所大。
扯远了。
张金花给老太太盖的房子院子不算大,但房子挺漂亮,现代中式风,看着上档次,院子里全是青砖,还弄了几个花园,种些花花草草啥的一来美化环境地,二来能净化空气。
青河乡下人少,基本全是老弱病残,年轻人都去城里住楼房了。
三辆开开过来,在农村留守的老人眼里,也就比那些拖拉机好一点,没啥稀奇的,至于劳斯莱斯是什么鬼,压根就没听过,看到车队停在张家大门口,最多转个念头。
又有人来看张家老太太了。
腊月北风凛冽,街上连条狗都看不到。
小舅妈正在给老太太洗裤子,晚上又尿了,一边洗一边唠,你说城里多好,非要跑到乡里来,天天守着个老太太有啥好过的,好在就是唠叨,老太太就当笑话听。
换了以前,那是要破口大骂的。
现在当然不敢,把老太太气死摇钱树可就没了,不但不能让气死,还得变着法的让老太太开心点,心情好了自然多活几天,自己也能多拿点钱。
一个月一万呢,公务猿才拿几个钱。
可算看明白了,这年头,啥好都没钱好。
自己啥也不管,就守着老太太,一个月一万块,吃的喝的也不差,有人给,多少还有再有点进账,有了钱,气自然足,还有谁敢跟自己逼逼叨,男人没话说,儿子媳妇自然更没有话说,娃儿没人带,那也好办,扔给三千块钱找保姆去,老娘才不伺候呢。
伺候老太太总比伺候儿媳妇好。
至于将来……
那也好办,咱自己存够钱,自己养自己,也省的看儿子媳妇脸色。
想过了一个锅里吃几顿饭,不想过老娘自己过。
有了钱谁过不好日子,还愿意低声下气的吃儿子媳妇的饭?
而且话说回来,伺候老太太不但有收入,还能有其他好处,能落个好名声,现在谁不说张老三家的媳妇好,好话听的多了,早年的那些怨气也就渐渐淡了。
还有,还有专车呢,本来要给自己买车的,可惜不会开啊,只好给安排一辆车配了司机随时待命。就怕老太太有个啥意外,叫车从县城上来耽误时间。小舅妈都有点恨自己,年轻的时候没学个驾照,那会觉得没用,现在后悔,不然还能白得一辆车。
老太太用不到,自然就成了自己的专车。
出门都有专业,除了张金花一家子,谁有这待遇。
现在再看,老太太其实也是可怜人。
哎,就当几年孝顺媳妇,让老太太走的开心点吧!
正胡思乱想呢,外面大门响了。
起身到窗子前瞅了一眼,立马喜上眉梢。
哎哟哟,大老板回来了。
赶紧把手擦掉,飞一样的迎了出去。
还不忘喊一声:“妈,你大外孙子上来看你了。”
老太太反应越发迟钝了,哦了一声,脑子里半天才跳动了下思维,大外孙子?已经有点想不起大外孙子是谁了,但还是习惯性的慢腾腾站起身,准备跟出去看看。
去年还能出门,今年越发不良于行。
沈辉结婚时老太太没去,正好大病了一场住在医院,小舅妈去过沪市,也不稀罕,就在家伺候老太太,因为这事还拿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也没不乐意。
“大老板来了。”
小舅妈迎出门,迎上进来的沈老板和黄佩佩,喜的脸上都快开出花儿:“哎哟,佩佩也来了,都没吃上你们的席,得照顾老太太,妯娌几个就属我命苦……”
沈辉脸上含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她巴拉巴拉说完后,才道:“席没吃上不是大问题,回头我和佩佩单独再给舅妈摆一桌,想在哪吃都行。”
黄佩佩也跟着叫了声舅妈,暗暗打量几眼。
沈老板的三个舅舅……
不说也罢,农村这种亲戚不少,没什么好奇的。
“那也不用!”
小舅妈就有些讪讪,觉得话没说对,搞的像自己没吃过席似的。
“外奶呢……”
沈辉正想问呢,就看到从门口慢腾腾挪出来的老太太,就忙迎上去:“外奶。”
“哎……”
老太太瞅瞅他,有点不认识了。
“我啊,沈辉!”
沈辉心里不是滋味,有种强烈的生命流逝感。
老太太哦哦了两声,才咧着嘴无声的笑了下。
黄佩佩也跟着叫了声外奶,从另一边牵着老太太,沈辉又忙介绍,老太太挺高兴,但说话很费劲,就会说个好,还用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拍了拍黄佩佩的手。
进屋坐下,小舅妈麻利的给两人泡上茶。
沈辉问老太太,黄佩佩应付小舅妈。
老太太确实生命即将到了尽头,已经有点不大看得清人,除了特别熟悉的人,连几个不常在身边的孙子都不大能认出来了,耳朵更是背的厉害,得大声说才能勉强听到。
思维更是迟钝的厉害,老年痴呆的症状特明显。
沈辉坐了一阵,让司机搬进来不少东西。
都是肉蛋啥的,还有一些比较贵的特产,虽然明知道老太太不吃这些,但还是习惯性的带了不少,至于最终会进了谁的肚子,就不必细究了,没意思。
坐了半个小时,出门走人。
临时门时,又塞给小舅妈一红包,交待向句:“今年天比去年还冷,舅妈回头多给外奶买几件厚衣服,别冻感冒,这个岁数头疼感冒都能要了命。”
小舅妈眉开眼笑说好,沈老板出手向来大方。
老太太能穿多少衣服,大半还是自己的。
看着三辆车在寒风中走远,忽然就觉得老太太应该算是功劳最大的,张金花功劳再大能大得过老太太?没老太太哪来的她,哪来的沈辉,从这个角度来看,老太太确实应该算是功劳最大的,可惜命不太好,好不容易能享受一下生活了,阎王爷却不肯饶人。
要是阎王留情,老太太应该会更加功德无量。
因为老太太在,自己这些人都能跟着沾点光。
一旦老太太不在了,沈家那些人谁还会认得自己?
有时候啊,感情这种东西,就是靠老人来维系的。
一旦老人没了,下一代能有多少感情?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虽然理解的有点偏,但小舅妈却对这个说法有了一番不同的理解和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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