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焕沉默良久:“义父对太后娘娘敬重感激,太后娘娘是他的贵人,亦对他有再造之恩,他们这么多年主仆相守,以礼相待,虽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如今太后娘娘能千里迢迢从诏安山庄赶过来送他,便证明义父没有守错人,他也能安歇了。”
“没想到,你义父看似风流成性,娶了那么多房小妾,到头来竟还是个用情至深之人!”江雁回对这种行为不太理解。
既然他那么喜欢太后,怎么家中还一堆的妾室?尤其是江念回!
她的年龄都足以当他孙女了,他竟然也纳入提督府!还是在诏安山庄回来之后!
如果按这件事来算,他又算什么痴情人!
沈焕看了江雁回好一会儿才道:“大约是因为……她的眼睛吧。”
“什么?”
“她的眼睛与年轻时的太后娘娘有七八分相似,是众多妾室里最像她的那一个。”
“最像?你的意思是,那些妾室长得都像太后娘娘?”
沈焕应了一声。
江雁回顿觉匪夷所思,满脸难以置信。
竟然会有人单纯因为容貌想象,就娶进府里当小妾,最关键是,正主明明活得好好的!
在江雁回难以理解的目光中,沈焕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义父的心思,我能理解。”
江雁回不解看向他:“你能?”
沈焕看向她秀丽的脸容,想起前世她死后的那些岁月,大约数年后,他偶遇过一个长相酷似她的女子,笑起来眉眼弯弯,有些特定的角度足有六七分相似。
后来,他的手下就把那个女子捆绑送到了他面前。
那一瞬间,他是起了心思的。
可当晚,当他瞧见女子被打扮成新嫁娘的模样,温顺得如同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他忽然就失了兴致。
除了皮囊,她哪里像了?
再像,也终究不是她!
所以他走了出来,可义父却陷了进去。
所以,他能理解沈封尘的心理,因为得不到,才生了执念,因为执念,才会越陷越深。
提督府里,一众小妾们跪在大堂里,各个抖得跟筛子似的,安娘一度想要亲自向沈焕求青,被下人阻拦在下面。
全安走到沈焕跟前,恭恭敬敬道:“提督大人的意思是全部陪葬,但既然掌印留了她们一命,她们的去留便由掌印做主。”
沈焕摊开手里的册子,那上面是一众妾室的名字。
“既然她们都曾伺候过义父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给些银钱,让她们自行散了吧。”
全安应了一声,吩咐下人将一早准备好的银钱发了下去。
每个人一个箱子,就当做她们的补偿。
“如今提督大人已经不在了,掌印开恩,放你们离去,夫人们可带着这些银钱离开提督府,从此以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一众妾室,连连叩头感激。
“掌印,提督虽然不在了,但是掌印还在,我能不能留下来,哪怕是留在掌印府也行啊!”安夫人苦着脸道。
她在提督府多年,已失去了最好的年华,如今这些银钱固然够她这辈子的花销,可过惯了锦衣玉食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她哪里受的了出去以后被人颐指气使?
没了权势,又是一个明日黄花,哪有伴着司礼监来得逍遥快活。
“掌印府可没有安夫人的位置。”全安道。
“我与掌印夫人要好,我可以给掌印夫人解闷,哪怕只是陪着她,行不行?”
“安夫人觉得合适吗?”全安淡淡问。
“想什么呢,掌印夫人可不缺相陪的人,难不成你愿意去给她当丫鬟?你肯去,人家也未必想要啊!”其他的夫人对这样的结果欣然接受,但想着安夫人从前仗着得宠,没少奚落她们,所以这会儿难免幸灾乐祸。
安夫人瞪向她们:“这里有你们说话的份儿吗!”
她抱起箱子,站起身来:“我再落魄,也不比你们,起码我跟掌印夫人还有些交情,不像某人,连自己的姐姐都构陷,现在好了,连遣散的银钱都没有!”
江念回跪在一旁,脸色发白。
所有人都发了银钱,就她没有。
她看过其他夫人打开的箱子,里面的银票厚厚的,可谓一辈子吃穿不愁,可偏生,到了她这里,箱子就少了一个,别说箱子了,她连一张银票都没看到,是以这会儿听见安夫人的话,嘴唇都没了血色。
“掌……掌印!”她颤颤巍巍询问,“我没有箱子!”
沈焕把手里的折子合上,淡淡朝她看过来。
一旁的全安会意,走上前:“小夫人,你的那份在掌印夫人那里,小夫人可去掌印府取。”
江念回跌坐在地,这时不止是脸上没了血色,一双眼睛也彻底没了光亮。
沈焕站起身来,漠然走了出去,仿佛从来没看见她这个人。
“姐夫!”
她突然扑过来,抓住了沈焕的衣摆,“都是我不对,是我鬼迷了心窍害了姐姐,求姐夫看在我与姐姐姐妹一场的份上原谅我……我不能去见姐姐,她不会放过我的,求求姐夫!”
沈焕没有转身:“玄霆。”
玄霆立刻上前,擒住江念回的肩要把她拉开,可江念回死拽着沈焕的衣服,就是不放手,玄霆看得心烦,直接拔出大刀:“小夫人若不松手,我就直接砍了!”
江念回抬目看向那把泛着寒光锋利无比的大刀,顿时怕了,手一缩,便丢开了沈焕的衣摆。
沈焕随即掸了掸衣服,大步离去。
江念回坐在那里,终于是控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掌印府。
殷秀把提督府今日发生的事情都与江雁回说了,当听到江念回在提督府哭了一个下午才把东西搬走,当即笑了笑:“她倒是有骨气得很,到了现在还不曾上掌印府的门。”
“听说她离开提督府之后直接去了王氏那里,如今王氏身患重疾,每日以药续命,没了提督府这个靠山,江姑娘怕是连屋子的租金都付不起。”
“随她去,她若真有骨气不上掌印府的门,那我敬她是个硬气的。”
“夫人,门外安夫人求见。”孟祥来禀。
“安夫人?”玉箫皱了皱眉,“提督府都散了,她还来找夫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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