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之源和祖泽润二人算是废了,要不是还有诈降秦祚明这一招暗棋,他们就不止是失了权势,还会丢命。
如此大败,清廷重臣完颜叶臣身死,无论如何都得有人为这件事接受惩罚。
兴许灭了秦祚明,便是他们二人覆灭之日。
所以,这两个人是最不愿意秦祚明死的清军将领。
只要秦活着,他们对于清廷就越有价值。
尤其是秦祚明接二连三的对清作战取得大胜,他们的诈降就会越有价值。
现在三人也就李国翰的情况稍好一些,能够继续领着他麾下旗兵戴罪立功。
他们二人在这里抱怨,等着看好戏,也在情理当中。
吴三桂带着麾下士卒领军出发,对于秦良玉的大名他是听过的,对于秦良玉的侄儿去当麻匪。
这是他不曾想到的路线,况且上山当匪能有什么好出路?
最后还不是被朝廷招降,如今大明王朝风雨飘摇,连个正统都没有,还能有什么指望?
对于秦祚明这个人,有秦良玉在,吴三桂就没想着要招降他。
更何况秦祚明杀了完颜叶臣,废了大清第一勇士鳌拜。
砍了许多满旗兵为废人,关键还在他们的后背上刻上了顺治是狗的血字。
如此种种的侮辱,清廷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招降秦祚明,根本就不给他这机会。
吴三桂经过多尔衮的一番敲打,正是要好好表现的时候。
只要是反对大清的人,无论是抗清义士还是朱明后裔,全都得死。
只要自己手上沾染这些人的血足够多,便能重新获取多尔衮的信任。
要晓得三顺王已经在南方取得了极大的进展,既然选择了当汉奸,吴三桂要做就做天底下最大的汉奸,绝不能输给旁人。
“李将军,你与秦祚明交手?”
不等吴三桂继续往下说,李国翰便摆摆手道:
“平西王,实不相瞒,我甚至未曾见到秦祚明的面,连他的火枪队都无法突破,更不用说与他面对面的厮杀了。
若是想要详细问一问,还是去问你的表兄弟祖泽润去,我只晓得秦祚明麾下火器犀利,绝不是那么轻易能对付的。”
李国翰当初想过要偷袭秦祚明,但终究是被吓破了胆子。
或者说是想要快速返回,向完颜叶臣汇报,行军路线被提前知道,铁定是有诈,但一切都晚了。
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祖泽润便是吴三桂的表兄弟。
对于祖泽润,一路上,吴三桂是与他聊过,只是说要小心秦祚明的火炮,至于其他情报,他作为一个俘虏根本就不清楚。
反正就晓得,对于满洲将领赶尽杀绝,满洲旗兵全都砍为废人。
而汉蒙将领也是相同的待遇,唯有普通士卒能够活命。
对于这种阳谋,吴三桂心里清楚的很,不就是为了故意加剧满蒙汉士卒之间的矛盾吗?
导致在战场上相互不信任。
虽然大家本来就不信任,仗着各自的勇猛打仗。
毕竟作为大清的对手,无论是明军还是大顺军大西军的战斗力,也忒弱了一些。
所以就算不信任,那又能如何呢?
“若是再次突袭秦祚明部,李将军可有把握?”吴三桂侧头问了一句。
因为佛图关在他看来,无论是战是降,都不会阻挡大清的脚步。
此番目标是兵锋直指成都,最终的对手便是秦祚明。
李国翰现在回想起那猛烈的炮火,以及犀利的火枪,让他再领兵冲锋一次?
别闹了,勇气终究是失掉了。
只有亲身看见那番场景,才会晓得面对炮火压制,自己一身勇武是有多么的无奈。
火炮是战争之神,当真不是吹出来的,实打实打出来的!
要不然张献忠也不会被秦祚明刺激的,要尽早放弃成都。
“把握不大。”李国翰拽着缰绳缓慢而行:“除非我大清也有如此犀利的火炮,否则如何能压制他们?”
“骑着快马猛冲,只要接近那些麻匪,他们还能有什么本事?”
“是啊。”李国翰目光深邃的道:“他凭什么要跟你在平原上对冲?”
吴三桂陷入了沉思当中,得想个法子逼迫秦祚明在成都平原附近决战。
如此己方才能发挥出骑兵的优势,避免被火炮轰击。
“报,平西王,前方就要到了浮图关。”
吴三桂挥挥手,便侧头道:“国贵,你去试着劝降,明白吗?”
吴国贵是吴三桂的心腹大将,后来担任了处死永历帝的行刑人之一。
“明白。”
吴国贵很快就带着几名士卒乘着小舟到了对岸。
面对清廷的使者,雷大头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暂且招进来稳住他们,为秦祚明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吴国贵心生戒备之色,但是看见关门打开,心里又松了一口气,说明是有的谈。
整个关内都挂着白幡,许多士兵肉眼可见的士气低落。
果然,主帅身死,对于军队影响极大。
都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士气打仗啊?
吴国贵心中越发的笃定,这次劝降稳了。
他进入曾英的灵堂,依照礼节上香,只不过许多人看着他的金钱鼠尾让他不自在,然后被引入了侧厅。
然后等他走后,董琼英上前,把那三炷香薅下来,扔在地上。
清狗上的香,不要。
曾英早就说过剿除川蜀张献忠,便要北上伐清,这一点,他夫人记得清清楚楚。
要不然她也不会轻易让秦祚明接手整个佛图关。
秦祚明打清军,那可不是嘴上说出来的。
“说说你的条件吧。”雷大头坐在主位上一点都不见外:“要是不能让我满意,你白死。”
“不知你是何人?”
吴国贵见这个人坐没坐相,定然不是什么正规军出身。
或者说,他在这个人身上,没有看见以前自己这种人一点迹象。
“现在整个重庆都由我说了算,你要是说的好,那就有的谈,要是说不好,我就把你沉江。”
吴国贵沉默了一会,他晓得曾英手底下有两个得力义子,全都是麻匪出身。
看样子是不错了。
“你若是投降我们平西王,铁定会对你们有所照拂,那些满洲将领,是看不上咱们这些汉将的。
我们唯有结盟在一起,壮大自身实力,方能有更多的价钱,你能明白吗?”
雷大头刚想点烟,听到这话确实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是吴三桂的说客,不是此次清军主帅豪格的说客。
吴三桂派人来拉帮结派,入他的伙。
“倒是有点意思。”雷大头哼笑了一声:
“我记得吴三桂好像也不怎么受清廷的重用,要我献关投降,他能给我高官厚禄吗?
既然要投降,为何不像此番征蜀的大将军豪格投降,这献关的功劳就落到吴三桂的手上,当老子是傻子吗?”
吴国贵微微皱眉,此人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若是能有我家平西王为你美言几句,总比你自己献关投降要好的多。”
吴国贵坐在椅子上:“你一个麻匪当惯了的人,是不会理解朝廷有人好做官的道理。
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可不要不识好歹,那些满洲的王爷贝勒当真是看不上我们的。
纵然豪格亲自派人来招降你,又有什么区别?
这佛图关在我大清铁骑面前,不堪一击,识相的话,对你我都有好处。”
“不堪一击?”
雷大头惬意的点上烟,看了一眼陪坐的李鹞子,于大海一眼:“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大西军能够趁势突破佛图关,乃是军中有他们的内应,难不成你狗鞑子也有内应在我这关内?”
“此刻的佛图关,根本就不需要内应,你看看你麾下将士,还有几个有战心的?”
吴国贵站起身来道:“我给你三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行。”雷大头吐出一口烟雾来:
“来人,请吴将军去偏厅休息,等我与大家商议商议,这可是大事,关乎我们将来的富贵。”
吴国贵攥了攥拳头又放开,随即笑道:“也好。”
然后在一帮人的看护下,进入一旁的房间内等待。
“两位是什么意思?”
曾英一死,两个义子手里的兵力不算少,对于新依附的人,也不那么信任了。
故而议事厅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尽量控制其余将领,以免有人想要趁机投降鞑子。”
李鹞子率先开口,如今义父故去,光靠他们两个怕是压制不住这些骄兵悍将。
最稳妥的便是秦祚明率领大军进驻佛图关,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以现在的情况,佛图关再发生战事,怕是根本就守不住了。
人人慌乱,可谓是元气大伤。
要不然吴三桂的说客,也不会敢这般大大咧咧的进关来劝降。
于大海阴沉着脸开口道:“我定然不会降清。”
就在这个时候,四川巡抚马乾,一直驻守在重庆,被疾行的大西军吓的关闭城门。
从吊篮里派出探马去打探消息,得知曾英死了,确认安全之后,才从重庆城内跑到这里来祭奠。
“招降的鞑子使者在哪?”
马乾一脸严肃的进入厅内,看见了主位上坐着一个陌生人,按下心中的疑惑。
三个人没有人搭理他。
曾英连王应熊等督师的命令都不在乎,马乾不过是恰巧在重庆内主政,没有实力干预曾英。
现在曾英死了,他想要彻底掌控曾英的人马,说实在的曾英战死,让他又惊又喜。
马乾见三人不搭理自己,更是不客气:“谁敢降清,我就杀了谁。”
“没有人要降清。”雷大头吐了口烟圈笑道:“不知这个是哪位大人?”
“四川巡抚马乾。”马乾坐在椅子上看着雷大头道:“你是哪个?见到本官敢不跪拜!”
“噗。”雷大头吐出一口烟圈:
“老子是清风寨雷大头,排行第八。
你个狗官要是在敢跟老子叽叽喳喳,信不信老子把你与那狗鞑子的使者一块沉江?”
“秦祚明的人!”马乾微眯着眼睛,对于他的威胁丝毫不在意:“李占春、于大海,你们要从贼,投靠一个麻匪?”
“老子本来就是麻匪。”李鹞子重重的拍了下椅子:“要不是我义父,老子以前会他娘的看你的脸色!”
对此,马乾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制衡,如今大西军张献忠死了,让他一阵高兴。
灭绝大西军的绝佳时机就要到来,结果没想到连曾英都死了。
这下子川蜀当中唯有秦祚明一家独大,这伙清军又来势汹汹。
“哼,我自是会去找秦夫人说的。”
马乾站起身来不在停留,唯有秦良玉可以制衡秦祚明了。
只要秦良玉出面把秦祚明重新拉回大明官场的圈子,有的是法子整治秦祚明。
可秦祚明偏偏跳出这个圈子,去当了麻匪,而且还越当越大,着实是让人脑袋疼。
待到马乾走了,于大海则是问道:“若是秦夫人出面,秦祚明会接受大明朝廷的诏安吗?”
“呵。”雷大头在鞋底敲了敲自己的烟袋锅子:“当大明的狗有什么好的?
当今明失其鹿,自然是谁强谁能猎到这头鹿,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们两个不会不清楚吧?”
一听这话,李鹞子浑身上下一激灵。
是啊。
秦祚明他都选择当麻匪了,还能重新回到大明的怀抱去吗?
雷大头这番话暗示性极强,两人不得多想了几分。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啊!
除了救驾的功劳,还有比这个功劳更容易的吗?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见识过秦祚明麾下火器的威力,只要这一次灭掉豪格大军,威望定能极大的上升。
尤其是面对各方被清军打的败退的情况之下,还有谁不来依附?
曾英死了,其余人还得活着,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如何能行?
“你说这话是真的?”于大海小声询问了一句,毕竟他们不不想从麻匪到大明官军,然后再来一个循环。
“难不成宋太祖的陈桥兵变当真是被迫的?”雷大头也读了一些书,收起烟袋锅子:
“赌不赌,你们自己思量,反正啊,这伙清军,老九他是吃定了。”
李鹞子与于大海对视一眼,先前还有些抵触秦祚明接管这里,不曾想原来义母想的比他们要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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