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安顺势朝着宋毅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正捧着一张裱好的字帖走来的盛老管家,目光一顿,转头朝盛老爷子看了过去。
面对着林敬安这样德高望重,名声斐然的大家,对方又这把年纪了,就算是盛老爷子也收敛了一贯的暴君行径,多解释了一句:“盛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幅字……”
“只是这幅字确实出色,盛老只是说了自己的观点,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宋毅接过了话头,把盛老爷子之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宋毅虽说接手宋家家主之位才半年多的时间,威望不算太重,但身为京都四大家族的家主,身份摆在那,京都有几个人会不给他点面子。
不说这半年多以来了,就算以前他还只是宋家一个不算受宠的少爷的时候,那也是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哄着的。
今天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扫了面子,这会儿满肚子的怒气恼怒,再加上他自觉是占据上风的一方,这会儿已经连表面的平和都不太高兴维持了。
说话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同样的,盛老爷子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年轻的时候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暴脾气瞬间上来了。
一句“来人,把这东西给我丢出去”已经到了嘴边,却被他的宝贝儿子拦住了。
盛时璟右手摁在了盛老爷子的肩膀上,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眸便朝林敬安看了过去,道:“林老先生意下如何?”
林敬安没把两家的争端放在心上,本就与他无关便是了,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能的盛老如此喜爱,想必定是一副好字,既然来了,看看也好。”
盛时璟便直接招了招手。
立刻就有人搬上了架子,盛老管家亲自将手中的字帖挂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展开。
宋毅看见了,便朝宋晏兮使了个眼色。
宋晏兮眉心拧了拧,心中觉得没必要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和盛老爷子一较长短,但此刻骑虎难下,她也只能按照宋毅的意思将手中字帖取了出来,挂在了架子的另一侧,同样缓缓展开。
几分钟后,两人退到了一边,将两幅字帖同时展示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一瞬间,宴会厅中一片安静。
林老爷子的字大家已经都看过了,铁画银钩,风骨天成,又比以往的字帖多出了一股超凡脱俗之气。
风韵天成。
即便时隔了十八年,林老先生已经八十高龄了,但一手书法不仅没有倒退,反而登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完全对得起他书法界泰斗的美誉!
让大家意外的是左边的那张字帖。
字帖上的看着是一手簪花小楷,却又隐约多出了几分草书的狂放狷肆,两者结合在一起,跟大家见过的任何一种字体都不一样,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特殊韵味。
“这字……看着倒确实写的相当不错,不管是形还是意都有了,但这字体怎么这么奇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短暂的寂静过后,很快有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何止是形和意,连魂都有了,你仔细看,没觉得这字仿佛已经具有了生命吗,的确是难得的好字,都赶得上林老先生三十年前的水平……”
另一人接口道,话说了一半便意识到了不对,脸上闪过了尴尬之色。
林老爷子今年八十岁,三十年前,那就是五十岁。
他们还不知道左边那张字帖是谁人写的呢,要是对方还不到五十岁,那不是正好应了盛老爷子那句“就算是林老先生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写不出这样的一张字帖”吗?
虽说自己说的是实话,但人林老爷子就在现场呢,这么说多少不太合适。
所幸很快就有人岔开了话题。
“别说,这字体还真挺特别的,似楷非楷,似草非草,要再多来几种特点就是当年名声大噪的鎏金飞书了,可惜了,二十年了也没第二个人写出鎏金飞书了。”
“同时兼具所有字体特点的鎏金飞书又岂是那么容易写的?不过也不能说没有吧,这都二十年过去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已经研究出来了,只是没展示而已?”
“说的对,别人不说,以林老先生在书法上的造诣,怕是早就学会了吧,只是老先生淡泊名利,没特地公开而已。”
“我怎么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已经写出了鎏金飞书,百多字的帖子,似乎就落在了京都那个家族的手中?”
“还有这样的事?是哪位高人写的?落在了哪个家族手中?”
“这……我也想不起来了啊,似乎是一个什么明星来着,当时就听家中小辈提了一嘴,没怎么放在心上,也没特地去问。”
“高人和家族今天都在现场呢,喏,看那边。”
“……”
一句句议论声传入耳中,虽说其中也夹杂着一些质疑的声音,但宋毅也算听出来了,这些议论之人对这副字帖皆是赞誉多过贬低质疑。
尤其是那句“赶得上林老先生三十年前的水平了”,完全就是一个响亮无比的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打得他面红耳赤,脸颊生疼!
要是作帖之人的年纪超过了五十还要,要是不到……
宋毅脸色一阵变换,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倒是想说些什么来找回点面子,但看着那张就算是他这个门外汉都说不出一个“差”字来的字帖,嘴巴翕合数次,还是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只能朝宋晏兮偷去了求助的目光。
宋晏兮很烦,烦到情绪隐隐外露。
心中对宋毅的沉不住气和自以为是很有些头疼,但身为宋毅的女儿,宋家二小姐,她天然就和他捆绑在了一起,此时不得不出面替他打圆场。
收到宋毅的目光,她飞快压下了眼中烦躁,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上前一步道:“不愧是能得盛老如此赞赏的字帖,的确是一副难得的好字,不过晏兮有个不解之处,不知可有人能为我解答一二?”
她再度上前一步,指尖虚落在了字帖右下角的落款处,声音隐带疑惑:“这个字,看着有点像曦,但又不完全一样,我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字,不知是晏兮见识有限,还是作帖之人临近结束落笔过于潦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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