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也闭了闭眼眸,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妈,怎么突然问起这些?”季商薇问。
“我只是、想起了一、一些事情。”姜老太太没打算现在和季商薇挑明,毕竟她自己虽然差不多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但她还是想从姜雅那里了解事情的真相。
姜雅做这一切无不过是想看到他们后悔莫及,现在都到了这种情况,以她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再隐瞒了。
“你也、一直没、没有休息,先回去、休息吧,我没、没事。”姜老太太费力地对着季商薇说出了一番话。
另一处,言沉带着姜迟去九镜再次做个身体检查,为手术提前做准备,两人刚离开九镜不久,姜铭就打来了电话。
“二哥。”姜迟直接按了接听键。
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才很轻很轻地道:“小幺儿,奶奶她……想见你。”
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还让我尽快找到姜雅,说是有事情想问她。”姜铭将自己知道的都说给了姜迟。
闻言,姜迟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梢,唇边勾起的弧妖异而又薄凉:“行。”虽然只是懒洋洋地掷出了一个字,但是能听出里面有着说不出的危险玩味。
一场免费的好戏,不看白不看!!
帝北医院。
姜铭在病房外的客厅处理公司的业务,听见敲门声前去开门。
姜雅穿了一件白色的雪纺长衫,黑色的西装裙,因为保养得好,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将近五十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不知是心情愉悦还是其他,姜雅看见姜铭的时候倒是微扬起眉梢笑着道:“你就是姜铭吧,都长这么大了!”
姜铭虽然对姜雅没什么记忆,但看着面前的人也猜出了她的身份,他冷漠的眼眸微眯着:“你就是小幺儿的母亲?”
“姜迟的母亲?”姜雅意味不明地重复了这句话,旋即似笑非笑地轻啧了一声:“这可未必。”
姜迟的母亲,应该是季商薇才是。
只是,姜迟认不认她就不知道了。
姜铭微愣。
“你奶奶呢?”姜雅倒是不欲与姜铭多说,直接问。
姜铭沉默了一下,还是道:“病房里。”
姜雅越过姜铭直接往里走。
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姜雅把手里意思意思的水果放在了姜老太太的床头,她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睡着了的姜老太太。
大概是因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姜老太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没说话,只是苍老的眸眼极为深沉地看着面前的人。
曾几何时,这是她最为宠爱的小女儿,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姜雅垂眸与她对视,眉梢一挑,然后是沉沉的一声冷笑:“怎么?你叫我过来就是与我这样相对无言么?总不至于只是想在临死前再看看我吧?”
姜老太太躺在病床上,仍是沉着目光看着姜雅:“我叫、叫你来,只为问、问一件事。”
毕竟是中风了,说话不太利索,还有些费力。
看着这样的姜老太太,姜雅眼眸中极快地浮现了一抹波动,不过终究还是未曾掀起什么波澜,她一勾唇意味不明地开口:“倒是没想到,做事雷厉风行的姜老太太也会有今天,我可是问过医生了,以后可就只能永远靠着轮椅生活了。”
姜老太太不是没有猜到自己的情况,虽然有些无法接受,可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知道。
她费力地挪动着身子,挺简单地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抬头定定地看着姜雅:“我、我就问你一、一件事,姜迟是不是、你的儿子?”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姜老太太的手紧紧地握着被子,声音更是沉地似乎是从喉间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她等不及去找人验证姜迟是谁的孩子,直接从姜雅这里得到答案来得最快。
姜雅并不意外姜老太太会问这件事情,甚至就算是姜老太太不问,姜迟的身份她也不打算瞒着。
她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看看他们知道自己惨无人道地折磨了那么多年的人是自己的亲身孩子时,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她后悔痛苦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轮到季商薇和姜刑了。
姜雅看向了姜老太太,优雅的面容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渐渐浮现,她从一旁拖出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不急不缓地道:“老太太,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么?”
就连腔调,都故意拖长了些。
若不是有了猜测,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都要找她前来问这件事。
姜老太太面容狠狠一滞。
姜雅轻笑出声,拿出了一个苹果放在手里漫不经心地削着皮,看也不看姜老太太地缓缓道:“姜迟不是我的孩子,你要不要猜猜,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虽然早已经有了猜测,可是听姜雅这么说姜老太太的脸上还是浮现了一瞬明显的痛苦颓然之色。
所以,姜迟真的不是姜雅的孩子。
那姜迟的身份,似乎……也是昭然若揭了。
姜老太太的手死死地攥紧着被子,那力气重的,似乎要将被子给捏碎了一般。
她猛地看向了姜雅,贯来还算是慈祥亲和的老太太此刻通红着一双眼,狠狠地看着姜雅:“所以,姜迟是、是季商薇、的孩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老太太的话语又狠又沉,胸腔更是因为这个认知剧烈地上下起伏,整个人愤怒得似乎是要随时背过气去。
姜雅勾唇轻轻一笑,神色间有着报复的快意:“自然。”
姜老太太看着姜雅,伸手费力地将床头她买来的水果拎了起来,朝着姜雅的方向狠狠地砸了过去,似乎是撕心裂肺地吼道:“姜雅,你不是人!”
姜雅倒也没躲,任那些水果砸在身上然后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或摔烂成一地,或滚地到处都是。
她面色也冷了下来,嘲弄讽刺而又怨恨至极地看着姜老太太:“我不是人?他姜刑做的事就是人事了?如果不是姜刑,楚轩会死么?楚家会败落么?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然后,她目光忽然带了点点诡异之色:“而且,折磨姜迟的那些事情是我逼着你们做的么?那都是你们自己做下的。”
“怎么?那些没人性的折磨事情发生在你外孙身上可以,如今发现是自己的亲孙子就不行了?到底是亲疏有别啊!”姜雅看着姜老太太,笑地有些冰冷。
姜老太太顿时哑口闻言,脸色苍白如纸,眼眸之中尽是懊悔和颓唐,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被抽去了力气一般。
确实,姜雅只是带走了姜迟,并让大家认为姜迟才是她的孩子,但后面那些对姜迟的折磨都是姜家做下的。
一件一件,一样一样,都是他们造的孽。
姜老太太闭上了眼睛,无力地道:“你就算是、是对姜刑有、有再大的仇恨,可姜、姜迟是无辜的。”
闻言,姜雅似是被触到了什么点一样,情绪几乎是瞬间爆发,抬头目光冷厉怨恨地看着姜老太太大声吼道:“姜迟是无辜的?那囡囡呢?她就不无辜么?”
看着这样的姜雅,姜老太太微愣了一下,似是没太反应过来姜雅为什么会如此强烈的怨恨。
“囡囡她还那么小,却遭受了那样的事情,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那个时候她该是多么无助绝望啊!”姜雅说着,自己的眼眶就已经红了。
那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姜老太太看着姜雅,微愣了一下,眸色再次滞了滞,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雅:“囡囡是你的女儿?”
甚至连说都说地比较流畅,虽然依旧有些含糊不清。
姜雅挑了一下眉梢,刚才还是红着的眼眶此刻却笑得极为玩味和快意:“怎么?你猜到了姜迟的身份,就没想过囡囡的身份么?”
姜雅看向了姜老太太,不疾不徐地缓缓道:“囡囡是我和楚轩的女儿,当初要不是季商薇那个蠢货因为担心姜刑而离开了帝京,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对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季商薇生了一对男婴,我用自己的女儿和姜迟掉包了,至于另一个,我将他丢在了别人家的门口,确实有好心人将他收养了。老太太应该还记得上次跟在姜迟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吧,他就是那个孩子的儿子,只是可惜,那个孩子身体不好,家里又穷,没钱给他治病,都已经病逝好几年了!”
说到后面,姜雅还做了一个似是挺无奈的摊手动作。
这番话,姜雅说地是极为痛快,甚至眸底都是那种近乎癫狂的报复性的得意和畅快。
但对于此时听到的人来说,不亚于挖心剖肝的痛苦。
姜老太太整个人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本来应该还有两个孙子,可是一个因为没钱治病早就离开了人世,另一个在他们的折磨之下身子孱弱地亦是活不长久。
“噗!”姜老太太这次中风身体本来就还没有恢复,现在更是气急攻心,直接被气地吐血了。
雪白的被子被鲜血染红了一小片,周围更是点点殷红。
姜老太太无力而又绝望地趴在床上,她一只手撑在床上,艰难地仰起头看着姜雅:“你、你真是够狠!”说完之后,直接就晕了过去。
房门瞬间被推开了,姜铭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奶奶。”
姜铭连忙按铃,几位医生护士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季商薇仿佛成了一根木桩子,贯来优雅从容的面容此刻惨白到面无血色,她就这样定定地站在原地,连医生护士进进出出都没有半点反应。
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出了灵魂一般。
甚至医生护士推着姜老太太前去抢救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还被推推搡搡地挤得踉跄了几步撞在了一边的柜子上。
“砰”地一声,柜子上的瓷瓶摆设砸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季商薇也被撞地腿下一软直接就跪在了那些瓷片上,顿时鲜血直流,渗透了她的长裤。
但季商薇仍是没有任何表情,似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她就这样单腿跪在地上,双目无神,神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铭见姜晔也过来了并且跟着那些医生护士一起离开了,他也就没有跟着过去,而是神情愕然一脸复杂地走到季商薇的身边。
“……妈。”姜铭的声音也有些嘶哑,目光除了惊愕之外便是说不出来的深沉和复杂。
刚才奶奶和姜雅的谈话,他们在门口一字不落地都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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