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时刻都身处险境,李凌压根就没能静心想想自己怎么就会和这样的江湖恩怨仇杀牵扯到了一块儿。毕竟他又不是漕帮的人,也不认识任何一个漕帮子弟,更且还是个文弱书生,怎么都和这样惊险血腥的战斗没有半点联系才是啊。
现在终于安全,他也就看出些问题来了——自己所以会是这么个情况,只因为当时杨轻侯非要拉了自己在船头下棋,而当变故发生后,自己也就被动地只能与之一路同行,经历了一番生死……
所以现在看来,自己是被杨轻侯故意拉进乱局的!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和她,和漕帮真没有半点恩怨可言啊。
李凌在问出这话后,不等他们回答,又突然张口连打了三个喷嚏,随即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全身三万五千个毛孔直灌而入。危险过后,不光头脑恢复了过来身体也是一样,他终于感到了极度的寒冷。
要知道,刚才为了逃命,他二人可是从水里游过来的,一番周折后,衣裳上的湿气早就侵入体内,现在反应过来,那滋味可实在太不好受了。
“那个李兄,我看还是先回去让你换身干衣,再说其他吧。”杨轻侯趁机提议道。李凌倒是还想坚持要答案,结果一张口,又是一个喷嚏,他可比不了对方武艺精湛,风邪难侵,可真有些遭不住了,只能苦着脸点头认同。
有了穆旦天的护送,接下来的行程自然安全得很,再没有遇到任何敌人的袭击,很快他们就又回到了太平渡附近。此刻,那边的天空亮如白昼,早被火把灯笼等物照得一片通明,远远看去,就能瞧见数百人,十多艘大小船只已把两艘中等规模的船只围困在了一个角落里,使其再难脱身。
而那两艘船上,则还有上百人死守本船,不断用弓弩阻挡攻上去的对手,暂时保证自身安全。但杀声不断响着,哪怕不怎么懂兵事,也不懂江湖事的李凌远远看到了,也知道那边已是穷途末路,再难翻身了。
“穆先生,大小姐,你们可回来了。”在三人到来后,立刻就有一个汉子大步迎来,说着还关切地打量杨轻侯,“大小姐,你怎么就突然从船上离开了?可把帮主给吓得不轻……”
“当时情况有变,我也只能冒险一试了。这些先不说,这位是李公子,这回多亏了他我才能从容脱身,你赶紧带他先擦洗下身子,换身干衣服,可别冻着了他。”杨轻侯说着一指李凌。
这位才终于把目光着落到李凌身上,冲他一笑道:“李公子对我漕帮之恩,我等兄弟定然铭记在心。我先带你去那边换衣裳吧,请。”
“有劳了。”李凌说着又打了个喷嚏,随后才又看向杨轻侯,“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
“你放心,待会儿出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还有你的家人,他们一定就在这边。”杨轻侯笑着一摆手。这时穆旦天却在旁边道:“你也去换身衣裳吧,这样终究不雅。”
她才发现自己此刻也是衣衫不整,半干不干的衣服穿身上也实在难受,便点了下头,也和李凌一道去了另一边的船上换衣裳。
漕帮还真就有相关安排,李凌被人领上一条客船,进了舱房,就发现那儿不光有个大大的浴桶,里头的水还冒着热气呢。另外桶边桌上还放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显然就是为入水之后的人准备的。
他也不再客气,当即除掉所有衣裳,先进浴桶好生泡了一阵,直到身体暖和回来,方才擦干抹净,换上一身略显宽松的衣衫,再喝下那碗姜茶,开门而出。
正好,隔壁的舱门也是一开,出来个模样娇俏,明眸皓齿,皮肤白里透红的美人儿。只见她三分娇媚里又带着七分英气,即便刚洗澡出来,穿着一身女装,依然叫人不敢轻视,尤其是一双狭长的凤眼,斜看过来时,更叫人既惊艳,又紧张,不敢逼视。
虽然装扮换了,模样也有所变化,可李凌还是在一怔后,认出了她的身份来:“杨姑娘……”
“别催,我告诉你实情就是了。其实我把你拉进此事也不是真想害你,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才不得不这么做。”杨轻侯忙打断他的说话道,“至于更多内情,我实在不好跟你明说啊。反正这回算是我欠你的,到时我们漕帮一定会补偿你。还有,你家人,就在那边的船上,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李凌低咳了一声:“杨姑娘,其实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而且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一些内情。比如,你应该并不是杨轻侯吧,你的哥哥,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帮主才是杨轻侯,而你……之前应该就是为了扮成他才出现在我们船上,不知对也不对?”
“杨轻侯”的两条柳眉顿时微微一挑:“你怎么猜到的?”这话却算是承认李凌所说不错了。
“这不明摆着吗?你明明是女儿身,为何之前要化装成男子?恐怕就是为了迷惑敌人,让他们以为杨轻侯就在船上,从而把所有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边,却不防真正的杨轻侯却带人黄雀在后,只等他们一露面后,包围歼敌!”
“杨轻侯”还在愣怔中呢,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一个略显赞许的声音跟着响起:“厉害!李公子还真是目光如炬啊,只看这一点表象,就把真相给推断出来了,在下佩服!”
李凌循声回头,就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青年嘴角含笑地朝自己而来,而“杨轻侯”则更是迎上一步:“哥,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妹妹你立下如此大功,还险些出了事,我若不赶紧过来看看,心里哪放得下啊。”说着,他又看向李凌,“在下杨轻侯,见过李公子。”
果然如此!李凌也赶紧抱拳回礼:“杨帮主客气了,在下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真要论起来,杨姑娘帮我只会更多,要不是她,恐怕我早就出事了。”
长得与妹妹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更显英气的杨轻侯也是一笑:“不管怎么说,舍妹也是你帮着救出船的,所有论恩情,还是我们欠你的。你放心,你家人我都把他们安顿在前边的客船上,绝对安全。”
“那就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兄且慢走,我还真挺好奇你是如何看出真相的。”杨轻侯颇有些兴趣地看着他道。
李凌略作沉吟,便看着他道:“不瞒你说,一开始我确实没瞧出任何问题,直到杨姑娘露出真容……当然,那时我还以为她如此装扮是为了方便统率全局呢,毕竟江湖上的事情男人总比女人好出面。但后来,在知道她有个哥哥后,我就生出另一个想法了,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策略呢,一个引蛇出洞的策略。
“其实刚开始时,杨姑娘刻意与我接触,然后硬拉我去船头下棋就挺不合常理的。因为我并非江湖中人,实在不该被她相中才是。另外,从后来她与那些兄弟的对话中,还可知道其实她一早就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了。既然眼前就有一场大乱子,她怎么还会有闲心拉我去下棋说话呢?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这也是在全盘的计划之中!”
“哼,你倒是挺聪明的。”“杨轻侯”皱了下鼻子道,“没错,我是假扮哥哥,好让那些人以为这是个一劳永逸的大好机会,为此,我还特意跑到船头,就为了让他们的眼线清楚看到‘杨轻侯’就在船上。而事实上,我哥哥则一直埋伏在暗处,等待着他们出现落网。
“而为了把戏演真了,我连哥哥习惯的下棋也得装出来。本来想着你一个读书人总是会下棋的,结果……”说着,她又有些不屑地瞥了李凌一眼。
李凌却只作不见,轻轻点头:“怪不得,我说你怎么就突然心血来潮似的非拉着我下棋呢,原来也是为了引蛇出洞啊。”
“是啊,不过有一点确实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倒是你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什么话?”李凌都忘记自己说过些什么了。
“你提到,帮中与我们不一条心的会想着投靠官府,而官府则可能趁机利用他们除掉我们来控制漕帮……而一旦官府真动了兵马,那我们的布置就可能适得其反,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话到这儿,杨轻侯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犹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浊气来:“是啊,这么大一个变数我们居然一直未曾想到,确实太凶险了。要不是这次运气在我们这边,说不定真就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运气?”李凌有些不解地皱了下眉头,想要问个明白,又觉着事情终究与自己无关,还真不好开口了。
倒是杨轻侯没有半点见外地一指前方那两艘被困船只:“那船上被困者多半都是突然杀出的官府的人,是真正的朝廷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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