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生跪在雪帝的墓碑前面,谁也不见,即使是妻子李秋柔。
李秋柔可以体会到顾恒生现在的心情,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站在远方,默默的看着顾恒生的背影。
浮生墓的每个人都不好受,他们为了改变这一切,大师兄花费百年的时间整理出了红尘道的总纲,希望雪帝可以有一丝灵感而突破修为,延续寿命。
二师姐则是一直陪在雪帝的身边,每天为雪帝渡入精纯的灵气,让雪帝的痛苦可以减少一些。
五师姐向如玉自从知道了雪帝的道伤不可治愈,便一直研究着“不死药”。
“师伯,弟子的心乱了。”
顾恒生触摸着雪帝的墓碑,自言自语。
纵然无敌于天下,掌控世间生灵的生死,却唯独护不住所在乎的亲人,实在是可悲可笑啊!顾恒生就这么跪着,灵魂出窍。
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属于亡灵的天堂。
冥府的诸多角落都可以看到失去了神智的亡魂,还可以听到微弱的佛音在超度着不肯入轮回的魂魄。
一入轮回,一切重新开始。
佛说轮回,论因果,可来世的那个人已经没有今生的记忆了。
今天,冥界的每一处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尤为的沉闷。
一道微弱的光芒落到了冥府的最深处,酆都城。
现任冥主便居住于酆都城内,执掌六道轮回,与冥界天道并立,维护世间的平衡。
“何人窥探冥府?”
这一道冰冷的声音,赫然便是从墨依白的口中而出,威压冥界八方。
顾恒生神游冥界,超脱大道之外,自然不是墨依白口中所说的人。
真正被现任冥主墨依白发现的人,正是已经死去的雪帝,西门雪。
一道虚幻的影子浮现在了酆都城的上空,冥府的高层全都不敢出面,而是听从墨依白的吩咐。
这些年墨依白掌控了冥界,手段狠辣,谁也不敢忤逆墨依白的命令。
“你是谁?”
墨依白看到了上空的虚幻身影,一眼便看破了此人生机已断,乃是一道亡魂:“既是亡魂,为何不入六道轮回?”
雪帝早在很久以前便留下了一道执念,死后魂魄必入冥府走一遭。
“轮回道,收不了我。”
雪帝亲眼看着从黑暗深渊中走出来的墨依白,柔声道。
墨依白可不信雪帝的话,大手一挥,便想亲自将雪帝的魂魄送入六道轮回,维持冥府的秩序。
然而,雪帝魂魄纹丝不动,没有受到冥府的法则压制。
“为何如此?”
墨依白一愣,猜测着某些可能。
墨依白开始正视雪帝,施展神通,一会儿后:“逆转大道,红尘转世。
原来你躲过了冥府的轮回道,自行于红尘大世中争取到了数世寿命。
如今寿命已尽,当彻底湮灭,冥府法则不会给你轮回的机会了。”
“我知道。”
雪帝看着如此冰冷无情的墨依白,这一缕魂魄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若隐若现。
“既然知道,那你便自行散去,莫要扰我冥府清净。”
墨依白没法将雪帝送入轮回,只好作罢。
“我来此,只为看看你。”
雪帝一步步的走向了墨依白,真诚说道。
“见我?”
墨依白的有一些往日的记忆,不过没有了一丝感情。
“师妹,你曾问我何时归家。
师姐没有回答你,只是让你好自珍重。
今日,师姐又要离开了,还想对你说一句:师妹,珍重。”
不知不觉间,雪帝来到了墨依白的面前,慢慢的伸出手了右手,抚摸到了墨依白的面颊。
墨依白没有任何的神色波动,却也奇怪的没有退后半步,任由雪帝为之。
雪帝的魂魄渐渐消散,抬头望了一眼无边无际的冥府天空,声音逐渐变得微弱,最后说了一句话:“师妹,这天……好黑啊!”
话音一落,雪帝的这一缕魂魄便彻底的湮灭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墨依白一直站在酆都城的上空,不动如山。
她觉得自己刚才很奇怪,为何没有动手将刚才的那一道魂魄给拍散了,甚至任由那一道魂魄触摸了自己,有损威严。
耳畔,一直回荡着那一句话:“师妹,这天……好黑啊!”
墨依白总觉得以前是在哪里听到过,为何如此的熟悉,像是深入到了灵魂,刻在了骨子里面。
以前的时候,浮生墓的山巅。
“师姐,这天好黑啊!”
“有我在,这天便黑不了。”
“我若放下了一切,我还是我吗?
师姐,我有些害怕了。”
“相信自己,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你,从未变过。
只要师姐活着,无需有后顾之忧。”
滴答——墨依白的心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只是有一滴眼泪莫名其妙的落了下来。
墨依白伸出了自己的手掌,眼泪从脸颊上面一直垂落了下去,最终滴落到了掌心中。
墨依白看着自己掌心的这一滴眼泪,眼神复杂:“为什么?”
为什么刚才那个人死了,我会落泪呢?
冥府之主,不可有私人感情,这是无数年以来的规矩,谁也不可打破。
昔年的夜映雪坐镇冥府亿万年,将一颗心都许诺给了冥界天道,从未感受过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如同木偶一样活着。
这一次雪帝的最后一缕魂魄飘荡到了冥界,便是为了给墨依白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
至于墨依白能否走出世间的枷锁囚笼,便要看墨依白自己的造化了。
顾恒生神游冥界,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随后,顾恒生的神识回到了大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师伯,你高傲了一辈子,世上男子,无一人能够入得了你的眼。
若你是男儿身,肯定会迷倒天下女子。”
顾恒生一直都知道,雪帝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从来都不将自己柔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直到死亡的那一瞬间,雪帝都是高傲的,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她以前的经历和过往。
或许某一个瞬间,雪帝也曾对某个男子动过心;或许以前的某一天,雪帝曾感觉到了疲惫,想要放弃修行之道;或许在某一个遥远的地方,雪帝的灵魂早已飘了过去,看到了少女羞涩的画面。
到了此刻,顾恒生对着雪帝的墓碑重重的磕头道:“弟子顾恒生,送师伯最后一程。”
初见雪帝,如同看到了一座巍峨不可攀的山顶,高不可及。
后来顾恒生将红尘道果葬送,只为推演永恒剑道之路,五大禁地之一的墨竹林欲要暗中偷袭。
只见雪帝隔空一巴掌拍在了墨竹林,震慑天下,为顾恒生护道。
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如同刀子一样狠狠的割在了顾恒生的心脏位置,刺痛难忍。
顾恒生跪在雪帝的墓前整整百年,未曾动过。
守墓百年,只为送雪帝最后一程,让雪帝走的风光。
雪帝是顾恒生这辈子最敬重的人之一,完全承受得起顾恒生的跪拜之礼。
一百年的时候,对于顾恒生来说只是闭眼睁眼罢了,可对于大世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世人皆知雪帝百年前坐化了,无数大势力都前来吊唁,都被拒之门外。
浮生墓如今势大,自然有无数人都想巴结。
一旦浮生墓日薄西山了,各方势力还会如此尊敬浮生墓吗?
所以,顾恒生根本不怕得罪了天下势力,因为天下人都得仰仗他的鼻息而存活。
若不服,杀了便是。
“师尊,柳帝来了。”
这一天,安初笙来到了此处,先是对着雪帝的墓碑鞠躬一拜,然后才对顾恒生行礼道。
顾恒生缓缓抬头,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守墓百年,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顾恒生的头发有些凌乱,百年未曾维护过自己的形象了,任由风吹雨打,毫不在意。
“师尊,弟子为您梳一下头发吧!”
安初笙取出了一把木梳,请示道。
“也好。”
顾恒生点头答应了,背对着安初笙站着。
很多年了,安初笙都没有给顾恒生梳头了。
半个时辰以后,安初笙给顾恒生整理了一下衣冠,让顾恒生看上去犹如一幅山水画。
顾恒生来到了外面,看到了正在品茶的柳长生。
此时此刻,大师兄东方陌等人正在招待柳长生,不敢怠慢。
先不说柳长生乃是当世大帝,就说柳长生与师尊墨依白的关系,也不得不让浮生墓众人重视。
“你找我。”
顾恒生看向了柳长生,发现柳长生的旁边还有一个女子。
一眼落下,顾恒生便看穿了女子的真身,乃是一头鲤鱼妖得道。
“当年的我,究竟自斩了什么?”
柳长生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可以从顾恒生这里得到答案。
“请恕我不能回答。”
顾恒生不想乱了柳长生的道,拒绝回答。
柳长生早就知道顾恒生会这么说,手掌心一摊,出现了一枚石头。
琥珀!顾恒生可以肯定这一枚琥珀便是柳长生与墨依白之间的信物,至于其中的含义,顾恒生不懂,只有他们俩人才清楚。
“现在知道了,对你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顾恒生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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