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召坐在书房里自己跟自己下棋,太子妃陈蒹蕸坐在他身边,无奈地轻声劝道:
“殿下,今天二弟和王妃进宫,肯定会过来看您的,您可千万不要给二弟脸色看。”
李彦召不说话,只冷笑了一声,但过了一会儿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太子妃就无声地松了口气,默默地给李彦召的茶杯里加了些热水。
听内侍禀报说李彦白过来了,太子妃的脸上露出笑意,站起身的同时又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李彦召。
李彦召将手里的棋子扔进罐子里,脸上换了笑意,领着太子妃一起走了出去。
李彦白正走了过来,向李彦召和太子妃行礼。
李彦召携了李彦白的手,然后对太子妃说:
“让厨房做一盘芙蓉蛋,二弟喜欢吃。”
太子妃笑着应了,李彦召携着李彦白的手往书房里走,边走边说:
“你总算是来了,先陪我下盘棋过过瘾。”
李彦白含笑应了声“是”,李彦召则眼含审视地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一局终了,太子妃叫了李彦召和李彦白用饭,李彦召边净手边对李彦白说:
“二弟,何贵嫔大概快回来了,据说是因为老九担忧母亲,夜里总是睡不安稳。”
李彦白把帕子递给李彦召擦手用,他自己也把手放进水里轻轻搓洗着说:
“那就让她回来吧,证人已经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有何炎璞出面,事情不会太难办。”
李彦召的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他把帕子递给李彦白用,然后轻拍了一下李彦白的肩膀说:
“我就知道二弟你有办法。”
李彦白笑了笑没说话,垂下的眼眸里却滑过一丝淡淡的哀伤。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回王府的路上,李彦白盯着一左一右坐在梅若彤两边的李斓曦和李彦逸,不满地说:
“你们两个天黑前就回宫去。”
李彦逸撅了小嘴,伸出胖胖的小手搂住梅若彤的手臂表示拒绝。
李斓曦哼了一声,搂住梅若彤的另一只手臂瞪着李彦白说:
“皇嫂说了我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彦白皱眉,手里的扇子晃了晃,终于没去敲李斓曦的脑袋,但还是嫌弃地说:
“我如今成亲了,你们去王府都要住到客院里去,不许在我的院子里胡闹。”
李斓曦撇了撇嘴不理李彦白,李彦逸却不懂,撅了小嘴说:
“皇兄,我以前来王府都是和你一起睡的,我不要去住客院。”
李彦白黑了脸,梅若彤差点儿就没忍住笑。
李斓曦却笑了起来,伸头越过梅若彤对李彦逸说:
“十六弟说的对,你晚上和二哥睡一起,我和皇嫂睡一起。”
李彦逸连连点头,又从座位上起身,迈着小短腿爬到了坐在对面的李彦白的怀里。
李彦白十分无奈地抱着李彦逸,抿唇去看梅若彤,就见她正笑得开心,明显如释重负的样子。
李彦白也忍不住弯了弯唇,想起她好几次哭着求饶的样子,忽然就微微地红了脸。
回到王府后,李斓曦和李彦逸都去歇午觉了,李彦白对梅若彤说:
“皇兄说希望我代替他去见韩清扬一面,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担心了。”
梅若彤蹙眉,拉了李彦白的手问是怎么让李彦召解除戒心的。
李彦白淡淡地笑了笑说:
“韩清扬已无生念,等于是个废人了。而我会为皇兄解决何贵嫔的事情,两者比较下来,他的心情自然就好多了。”
梅若彤自然听得出李彦白话里的难过,便搂了他的腰说:
“你也别难过,即使没有韩清扬的事情,你不是一样也会帮太子解决这件事情吗?”
李彦白点头,摸了摸梅若彤的头发说:
“那你也先去睡一会儿,不然斓曦和十六睡醒了来闹腾,你也没精神应付。
我先去趟刑部,若是回来的晚了,你们就先用饭。”
梅若彤应了一声,服侍着李彦白净了手脸又换了一套衣服,然后送他出了听雨轩。
刑部尚书孙锐听说李彦白来了,急急忙忙地就迎了出来。
地牢里阴暗潮湿,孙锐一边在前面领着路,一边低声向李彦白禀报:
“王爷,下官按照您的意思,给韩世子安排了最好的牢房,也请了大夫。
可世子不肯用药,饭菜也仅用少许,眼看着就,就……”
韩清扬是死罪,可有李彦白的话,孙锐是很怕他在李彦白到来之前就死了的。
李彦白嗯了一声,问可有靖勇侯府的主子来看过韩清扬。
孙锐摇头,叹了口气说:
“就一个嬷嬷,隔一天来看一次,主子们没一个来的,连句话也没捎来。”
李彦白轻轻点了点头,韩清扬虽然强势,可也是在他的保护下,靖勇侯府才得以强撑了这么多年。
如今他快要走了,侯府里的主子们却对他避之不及。
人心之凉薄,由此可见一斑。
韩清扬的牢房明显要宽敞整洁的多,被褥也都干净,桌子上还备着暖窠和杯碟。
孙锐和秋影、夏风都候在门口,李彦白走进牢房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韩清扬已经瘦得脱了像,面色焦黄,眉眼紧闭。
李彦白静静地坐了一阵后才开口问:
“听说你提出要见本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韩清扬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李彦白一阵后好像才认出了他是谁,艰难地笑了一下说:
“我还以为死前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李彦白面色平静,看着韩清扬说:
“皇兄今天中午已经派人去接你的儿子和妾室回京,世子之位也会留给你的儿子,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
韩清扬苦笑了一下,艰难地扭脸看着李彦白说:
“是王爷找到了我的儿子,并且给了太子殿下这个建议,对吗?”
李彦白不语,良久才说:
“这些都不重要了,你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安排好你的儿子。”
韩清扬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李彦白往他的枕头下面看,然后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刚进来的时候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我在北境的部下们的,嘱咐他们听从纪侯爷的命令,不得故意刁难。
另外一封信是我请罪的折子,请王爷为我呈给陛下。
若是王爷方便,还请王爷再为我完成一个心愿。”
李彦白颔首,示意韩清扬说下去。
韩清扬忽然剧烈地咳凑了一阵,然后喘息着对李彦白说:
“若是可能,请王爷授意礼部册封南黎为世子妃,这样她也好有个名头留在侯府照顾昊儿。”
李彦白点头应下,从韩清扬的枕头下抽出信放进袖子里,想了想又说:
“紫莹在林府里过得很好,外祖母她们十分疼爱她,你不用担心。”
韩清扬的眼角溢出一滴眼泪,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李彦白起身往外走,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韩清扬在背后说:
“王爷,微臣这一生,最不服的人是你,最感谢的人也是你。”
李彦白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站了一会儿后还是径直离开了。
第二天天刚亮,刑部就把韩清扬去世的消息送到了靖勇侯府,可直到天黑,侯府里也没派人来交接。
宣德帝接了韩清扬的请罪折子后什么话也没说,却在几天后明旨斥责靖勇候和庶子韩清轩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着礼部册封韩清扬的儿子韩俊昊为世子、南黎为世子妃。
洛邑城一时哗然,靖勇候和韩清轩被骂的门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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