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悦笙医院的检查持续了几个小时,李彦白一直寸步不离地陪在梅若彤身边,一发现她有坚持不住的迹象,李彦白就会叫停检查,然后把梅若彤带回自己的办公室休息。
可即便是这样,到傍晚检查结束的时候,梅若彤还是身心俱疲地伏在李彦白怀里哭了起来。
看到李彦白抱着梅若彤进了电梯,秦川和曾云等人都心情沉重地沉默不语。
赵燕拉了拉曾云的胳膊哽咽着说:
“护士长,梅小姐是真的不认识我们了,那韩大夫还会回来吗?”
曾云也红了眼圈,摸了摸赵燕的头发说:
“什么都别问了,好在如今有董事长照顾,又有赵姨陪着,梅小姐总不至于太吃苦的。”
车子里,梅若彤伏在李彦白胸口含泪说:
“王爷,我没病的,我们回家找外祖母吧,我不喜欢这里。”
李彦白抿了抿嘴唇,伸手抚摸着梅若彤的脸说:
“好,我尽快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就带你
回去找外祖母,你不要怕,我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你的,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梅若彤哽咽着点头,良久才伏在李彦白的胸口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彦白掏出电话通知司机过来开车,然后拿起外套盖在了梅若彤的身上。
此后的几个月里,悦笙的员工和生意伙伴们就发现,那位好看得不像话的李董事长,无论上班开会还是外出谈生意,身边都会带着一个女子,即使那女子总是带着口罩和帽子,可也看得出是一位出众的美人。
夏末的时候,韩煜从美国给李彦白打来了电话,说唐素萍的病情还是恶化了,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彼时梅若彤正在照看唐素萍留下来的那些月季花,李彦白远远地看着她恬静的侧脸,沉默了一阵才压低声音对韩煜说:
“彤彤虽然好了一些,不再那么害怕了,可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不想她这个时候去见唐阿姨,我怕她再被刺激到。”
韩煜那边久久没有回声,许久他才低声说:
“梅伯父也是和你一样的意思。”
李彦白无声地叹了口气,挂断电话之前对韩煜说:
“我可能还是要尽快带彤彤走了,离开之前,如
果你愿意,可以回国来见她一面。”
似乎隐约可以听到韩煜的哽咽声,可电话很快就
被挂断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降落在戈城的时候,韩煜带着唐素萍的骨灰回国了。
李彦白带着梅若彤去机场接韩煜,韩煜在看到梅若彤的那一刹那间就红了眼圈。可梅若彤却只是很陌生地看了看他,然后才在李彦白的示意下朝着韩煜客气地点了点头。
韩煜急忙转身,等把眼里的泪水忍回去之后,他才回头和李彦白打招呼。
汽车飞驰在飘雪的黄昏,李彦白带着梅若彤把韩煜送到了梅家老宅。
院子里的月季花梗覆盖了一层薄雪,梅若彤再次因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惊慌失措,她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残植,抓着李彦白的手不停地发抖。
贺祥阳提着韩煜的行李箱走在前面,韩煜走到房门口时回头,就看到李彦白正把梅若彤搂在怀里柔声安抚。
雪落无声,泪水却渐渐迷茫了韩煜的双眼。
贺祥阳把韩煜的行李安置好,透过客厅的窗户往外看了看,然后才对一旁的韩煜说:
“韩大夫,董事长的意思是先将唐太太的骨灰安置在这里,等梅家祖坟那边收拾好之后再回去安葬。”
韩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阵才问贺祥阳关于梅若彤的病情。
贺祥阳苦笑了一下,低声说:
“梅小姐的病情一直都没有明显的好转,董事长必须寸步不离的陪着。”
李彦白最终还是没有带梅若彤进屋,只在回到疗养院后给韩煜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计划在安葬了唐素萍之后就带着梅若彤离开。
韩煜沉默了很久才问李彦白:
“梅伯父的身体也不好,不让他再见彤彤一面了吗?”
李彦白就淡淡地笑了一下说:
“就是怕他再刺激到彤彤,所以我才不让他回来参加阿姨的葬礼,你知道,我不会再让彤彤有哪怕一丝被伤害的风险。”
韩煜闭了闭眼,良久才应了一声后挂掉了电话。
李彦白陪着梅若彤在花房里给月季花浇水,忙完后洗了手将梅若彤抱在怀里说:
“彤彤,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去找外祖母,你说好不好?”
梅若彤欣喜地抬头去看李彦白,确认了之后就很高兴地踮起脚尖亲了李彦白一下。
因为长久处在惊惶不安之中,即使李彦白费尽了心思照料,梅若彤也依然是很消瘦,连头发都不如原来那般光亮厚实。
李彦白心酸不已,低头抚摸着梅若彤的脸颊柔声说:
“彤彤,你以前有一个关系很好的阿姨,可你生病不记得她了。现在她去世了,我想带你去送送她,到时候你记得跟着我给那位阿姨行礼,好吗?”
梅若彤点头,想了想又扭头看着屋子里的月季花说:
“那我把我养得最好的那盆白玉带去祭奠她,可以吗?”
李彦白落下泪来,抱紧梅若彤点了点头。
回来的这一趟,亲爱的她失去了几乎所有值得她挂念的一切,他只愿自己的余生能够照料好她,再不让她受一丝的折磨。
半个月后,李彦白给自己和梅若彤各自戴好佛珠,然后一手牵着梅若彤,一手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走出了小院,亲自开车带着梅若彤回了乡下。
李彦白委托的公司已经把唐素萍入土的事情安排妥当,连带着把梅家的祖坟也都给整修了一遍。
韩煜站在旁边,看到李彦白牵着梅若彤的手在唐素萍的坟前跪下磕头,他的泪水滚滚而落。
如果他可以不那么优柔寡断,如果他可以再多爱梅若彤一点点儿,那么今天的这一切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三个人一起回到停在山路边的汽车旁,寒风卷着山路上的落叶呼啸而过,将梅若彤的白色围巾卷起吹到了不远处的韩煜身上。
韩煜正在打开自己的车门,急忙抓住了围巾抬头去看梅若彤。
梅若彤也正疑惑地看着韩煜,见韩煜看向她,就很小心地试探着问:
“韩大夫,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我觉得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韩煜的泪水瞬间就朦胧了眼睛,可他只是微笑了一下,忍回了泪意说:
“没有,上次在机场是我第一次见梅小姐。”
梅若彤显然有些不相信,便习惯性地看旁边的李彦白求助。
李彦白正从车里面拿出那个银色的手提箱,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韩煜,就重新握了梅若彤的手轻声说:
“你以前不认识韩大夫的,上次在机场就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梅若彤便点了点头,眼里的疑惑也随之消散。
韩煜忙背转了身,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是李彦白给了她最多的安全感,所以她才会这样无条件地信赖李彦白。
他是应该为此感到高兴的,可韩煜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地心痛。
李彦白将银色的手提箱放在韩煜的汽车引擎盖上,淡淡地说:
“悦笙以后就交给你了,这里边是所有的手续,贺秘书和秦主任他们那里,我也都给你安排好了。”
韩煜明白李彦白话里的意思,他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嘴唇哆嗦着点了点头。
李彦白拍了下韩煜的肩膀,轻声说:
“爱惜你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彤彤还牵挂着的那些人,你也就不亏欠她了。”
韩煜再也支撑不住,他捂住脸靠着车身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李彦白带着梅若彤离开了,汽车越行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影子。
空落落的山路上,只留下韩煜一个人在寒风中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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