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洛邑的一路上,夏风都是小心翼翼,不时偷看一下李彦白的脸色。
从昨天一早知道颍河县主要和秦国公主去兰若寺到现在,主子就没合过眼。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晌了,管事躬身上前接走了李彦白和夏风的马,李彦白背着手往后院走去。
秋影飞快地迎了上来,正想给李彦白禀报事情,却被后面的夏风使个眼色给制止了。
李彦白不理会秋影和夏风担忧的神情,径直走进正房关上了门。
秋影忙把夏风拉到树荫下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夏风垂头丧气地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十分不解地问秋影:
“你不是说两个人很好的吗,为什么现在又闹起来了?”
秋影也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情反转的太快了,这几天明显是主子心情最好的时候,怎么忽然之间就又变回去了呢?
李彦白和衣而卧,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粉色的兔子枕头。
几天来时刻充满了内心的欢喜早已经冷却,也不能说是她骗了他,她也许就是因为畏惧,迫不得已才会敷衍他。
她其实就是为了远离他,如今看计划落空,她连敷衍他也不愿意了。
眼泪自李彦白的眼角缓缓滑落,他抱着粉色的枕头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孤独如同一张无边的黑网,紧紧地裹挟着李彦白,就如同母妃去世的时候,如同皇祖母离开时候的感觉一样。
原以为有了她之后,他的人生就可以重新注入温情,而不仅仅只有算计和仇恨。
可她原来一点都不爱他,而且拒绝给他示爱的机会。
秋影和夏风在惴惴不安中等了一夜,两个人都不敢远离,轮换着在院子里睡觉等候。
晨曦微明的时候,李彦白打开了房门,神情平静地叫人进去伺候。
秋影和夏风飞窜而起,夏风去厨房吩咐早饭,秋影领着两个内侍进屋去服侍李彦白洗浴换衣。
李彦白坐在桌前,像往常一样伸手敲了下桌角,示意秋影和夏风坐下跟他一起用饭。
秋影和夏风忐忑不安地坐下,看到李彦白只略吃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夏风难受得眼泪汪汪地说:
“主子,你就再吃一点儿吧,这两天你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李彦白摇了摇头,很平静地说:
“你们两个好好吃饭,完了之后秋影跟我去见皇兄,夏风你去把留在京里的几个管事都叫进来,我从宫里回来后要见见他们。”
说完,李彦白就起身走到墙边把挂在上面的那副寒梅图取了下来。
秋影和夏风默默地看着李彦白仔细地把画卷起来往卧房走,就知道他这是下定决心走了。
这幅画是李彦白极为钟爱的东西,每一次和梅姑娘见面之前都要提前布置在见面的房间里。
夏风哭了起来,哽咽着说:
“主子,我去找梅姑娘解释,她根本就不明白你对她有多好,你这么多年也就喜欢了她一个人。”
秋影也红了眼圈,站起身就要出门。
李彦白在卧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叫住了秋影说:
“你们两个谁也不许去找梅姑娘,不听话的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李彦白的眼圈微微泛红,说完就转身进了卧房。
夏风的眼泪滚滚而落,秋影把手里的剑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说一句话。
李彦召听完了李彦白的话也是大吃一惊,然后问李彦白是什么原因非要现在离开洛邑。
李彦白苦笑了一下,垂眸轻声说:
“我最近做了些不恰当的事情,给了梅姑娘很大的压力,我昨天反思了一晚上,觉得我离开是解决矛盾的最好方法,我不想自己令她感到害怕。”
李彦召更是迷茫了,在他看来,以颍河县主的家世来说,能够嫁给二弟李彦白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怎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见李彦召迷惑不解,李彦白也不多做解释,轻轻抿了抿嘴唇说:
“皇兄,我离开之后,若是梅姑娘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还请您和皇嫂关照一二。我想我不会离开太久,也许皇后娘娘的事情明了之后我就该回来了。”
李彦召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不管梁皇后怀有身孕的事情什么时候公之于众,都必将会引起一场巨大的纷争,他当然希望李彦白那个时候会站在他身后帮助他。
李彦召伸手拍了拍李彦白的肩膀说:
“二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只管出去散心就好。但是,无论是什么误会,我都希望你离开之前能去见颍河一面,给她好好解释一下。”
李彦白点了点头,心里却在苦笑,她怎么可能愿意再见他呢?她这会儿大概最希望的就是从来没有见过他。
暮色降临的时候,李彦白乘船到了林家附近的那个码头,一直停到半夜才悄然离开。
第二天午时,夏风赶到了西洛山脚下,跟守卫说自己是林府的下人,要见颍河县主身边的侍女青竹。
青竹一路赶到山下,看到夏风正要瞪眼睛,却发现夏风竟然红了眼圈,十分委屈而且生气地瞪着她。
青竹十分纳闷,还来不及问话,夏风就把一封信塞到青竹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青竹才摇摇头把信揣到袖子里往回走。
梅若彤看信的时候,青竹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梅若彤的表情,等梅若彤刚一把信放回桌子上,青竹就忙问道:
“姑娘,那变态又要做什么?”
梅若彤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
“他离开洛邑了,他说很抱歉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希望以后若能再见,我们还能做朋友。”
青竹整个人都惊呆了,待反应过来后第一关心的事情就是问那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人监视她们了。
梅若彤点头,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后才对青竹说:
“我给韩公子写一封信,你去给我准备纸笔。”
青竹犹豫了一下,才一边准备笔墨,一边试探着轻声问梅若彤:
“姑娘,我们是要带着韩公子一起走吗?这样可能会被人说闲话的。”
梅若彤冷冷地轻笑了一下说:
“走都走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
青竹不敢再说话,只能满心疑惑地看着梅若彤低头写信,不明白为什么好不容易心愿达成了,主子反倒又不高兴了。
月朗星稀,宽阔平静的江面上偶尔才会有一艘船驶过。
李彦白一袭青衣,独自坐在舷窗处往外眺望,面前杯子里的茶早就已经凉透了。
秋影低头走进舱内,轻声问李彦白接下来的行程。
“去江陵吧,我想看看她以前住过的地方。”
李彦白说完挥手示意秋影离开,他自己起身回到床上躺了下来,然后把脸深深地埋进了粉色的枕头里。
有她在地方,纵使被千军万马围困,纵使每时每刻都生活在猜疑算计之中,可只要她的一个眼神,他就可以浑身充满力量。
而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或许她很快就会离开,带着韩煜,带着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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