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来一个添乱的人!
皇上单手扶额,居高临下斜睨了一眼云默,这个人不仅添乱,满嘴的道理。
没有道理尚能狡辩出三分道理来。
云默万一知道皇上逼老爷子以儿孙性命发誓,用脚指头猜,云默必然会好好同皇上分辨清楚。
问题是,皇上说不过云默。
“朕记得你在衙门当差,谁准许你在办公时偷偷回来?还回来迟了?!你是怕朕伤了母后?!”
“臣……”
“你闭嘴,朕不想听你说。”
皇上快刀斩乱麻绝对不能给云默插嘴的机会。
一时不慎被云默抓住话柄,他就有得烦躁了。
老太后开口:“你不让云默说,听哀家说吧,横竖这段日子哀家没少陪阿弟读书,云默真把阿弟当孙子教训了。”
老爷子胆战心惊拽了老太后一把,向一脸懵逼不解的云默陪了个笑脸。
老爷子脸上的褶子媚笑熨斗都烫不平。
云默嘴唇动了动,他很想知道谁把亲爹当孙子教训?
他明明对亲爹很孝顺。
怕亲爹在外欺负,他教亲爹多读几本书有错吗?
怕亲爹跟不上别的人府上的老爷子谈论国家大事的节奏,他提点亲爹朝局走向有错吗?
怕亲爹不认识好字被嘲讽,他带着亲爹一张张辨识名师的画作,有错吗?
亲爹已经不是皇上的继父,太后娘娘的阿弟情郎。
只凭云默生父的身份难免被外人轻视,而且亲爹是安国公时,也没见他少被人‘欺辱嘲讽’。
他不曾嫌弃亲爹学得慢,理解能力差,整个人读书就睡觉……
他都是苦口婆心劝说亲爹,哪里教训亲爹更孙子似的?
他一句重话都没同亲爹说,一遍教不会就两遍三遍,当初教云戎都没这么好的耐性!
皇上看懂了云默,总算有一个同自己感同身受的兄弟了,老娘同继父闹起来……啧啧,以后云默有得受了。
“母后,您尽管说。”皇上扶着老太后重新落座,“来人,上茶,母后润润喉咙,朕也想知道不羡教了什么,让母后变得明道理,方才母后说臣子为了名声好处可以背叛朕。
以前母后绝对说不出这话来的,不羡对他生父用了心思。”
姜夫人不敢让奴婢上茶,领着云爱亲自给贵客们沏茶泡茶端茶,谨慎小心,恭敬中不失仪态。
皇上多看了姜夫人几眼,嗯,是个貌美婉约的妇人。
一双眸子柔情似水,只要被她看着,都能察觉出那分柔意。
不由自主又多瞄了两眼,一抹惊艳从皇上心底流淌而过,似掀起淡淡的波澜,若是卷毛同云薇在,一定知道这就是黑寡妇效应。
原本的书中,没有男人能抵挡黑寡妇的‘魅力’
想要吸引男人,第一条就是得长得好看!
姜夫人上了茶之后,安安分分站在云默身边,温柔的眸子只看云默一人。
皇上这才发觉温柔同极致的温柔是不一样的。
皇上见过各色美人,入了他心只有万娘娘同杨皇后,按说万娘娘柔美温顺她同姜夫人最像。
他轻易能区分出姜夫人同万娘娘,哪怕在万娘娘同他浓情蜜意,感情最是深厚时,他也不曾见过万氏如同姜夫人极致的温柔目光。
“不羡好福气啊,怪不得不羡修身养性,看不上外面的野花,几次三番拒绝朕赏的美人,你能清心寡欲,卓尔不群,敢情你娶了一个温柔的妻子。”
皇上口气有点酸。
老太后心头一慌,挡住皇上看向云默夫妻的视线,老二一项是很没顾忌的一个人。
做出君夺臣妻的事,她一点都不稀奇。
不过,老二夺谁的媳妇,老太后不管,绝对不能是不羡媳妇!
杨皇后撂下脸去,嘲讽问道:“羡慕了?嫉妒云默好艳福?本宫只说一句,你不如云默真心,就别求能养出姜夫人的极致温柔去。
本宫把话放到这,云默有个好歹,姜夫人必然誓死追随,他们两人……夫妻同生共死谁都能说,真正做到的怕是没有几对。”
皇上喝了一口茶,笑道:“不羡是朕兄弟,朕是羡慕他娶了个好媳妇,朕女人虽多,万氏同你一个个不让朕省心。
也罢,其实朕无需羡慕旁人,你不是朕的皇后吗?
朕才是娶了天底下最好最出众的女公子的男人,当年朕娶你时,整个北地多少儿郎酒醉闹事,无故起火的人家不少。”
杨皇后慢慢宽了茶,云淡风清说道:“当日你被我捅了,不是阿阳突然闯进你来,没准你小命都交代了。”
皇上拳头抵着嘴唇,连连咳嗽,“洞房花烛总是要见红的,不是你的,就是朕的。
阿阳说过,你没下狠手伤朕要害,没有阿阳带走朕,朕当年就能同你……咳咳咳,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极致温柔的女子固然让朕欣喜,但朕没耐性如同云默一样哄她,安静守护她缓缓开放。
朕就喜欢皇后这朵带刺的,够辣够勾人。”
杨皇后的手被皇上握住,甩都甩不开,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云默暗暗向杨皇后道谢,皇上被杨皇后吸引走,姜夫人的麻烦少了很多。
姜夫人悄悄握住云默的手,你生,我生,你死,我亡。
哪怕剩下云薇同双胞胎,她也会追随云默而去,绝不妥协!
姜夫人的决心也是提醒‘好色’的帝王,想要云默或是孩子们威胁,万无可能!
老太后看看云默夫妻,又看了看杨皇后同皇上,“皇帝不想听哀家说的话,哀家拽阿弟回去歇息了,你们还能相处二三十年,哀家同阿弟是过一天,少一天。”
皇上并未松开杨皇后的手,开口说道:“其实朕不需要再询问母后,地主愿意领兵去西凉,朕也该支持他。
云默一定同母后提过,任何人都可以另寻明主,可在蛮夷面前卑躬屈膝,朕不可以,朕的兄弟同样无法苟延残喘,同朕有关系的人,阿阳,不羡,母后同……继父,都不行!”
老太后脸上闪过见了鬼的表情,“你偷听啦?说得是一点都不差。”
皇上赞许看了一眼云默,算是把他老娘同继父教出来了。
看来只有把二老当孙子教训,才能让他们长进。
皇上牵着杨皇后的手向外走,“朕会派人去支援老三,另外命令静西侯帮老三稳定局面,阿阳在江南筹集粮饷银子,朕一两都不要,全部送去西凉。”
没等老太后欢喜,皇上又加了一句,“西凉不平,蛮夷不退,朕不许老三回京!”
“皇上?!”老太后失声说道:“你是让哀家看不到地主最后一眼吗?你很好狠的心。”
“请母后为朕着想一二,朕不是针对老三,西凉是朕让他去的?他自己要去抗敌,要去求取好名声,证明自己,朕无法容忍他偷偷跑回来,并把乱摊子扔给朕或是阿阳。”
皇上声音带了几分的冷然,“穆地主长大了,他有野心,母后该成全他,他是生,是死朕都认他这个亲兄弟,赐予生前富贵,死后哀荣。”
老太后双腿一软,老爷子忙扶着她,“皇上说得……说得是,是该让地主去闯闯了。”
“那是西凉,是战场啊,哀家舍不得。”
经历过战火的人对打仗有着本能的畏惧,老太后并不知道穆地主有多强。
穆地主敢去西凉,老太后觉得自己儿子不傻不会故意去找死。
但是,当母亲的人如何不担心?
看样子皇上是任由穆地主‘自生自灭’,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云默拱手道:“臣亦觉得闵王殿下适合镇守西凉,陛下有心晋封静西侯,赏他公爵爵位,西凉是朝廷西北之门户,勾连西域诸国,当有皇室中人镇守。
臣恳请陛下将裁撤闵王原本的封地,改封西凉为闵王封地。”
皇上回头看着认真请命的云默,眼角余光却是瞄到杨皇后紧张了一瞬。
杨皇后眸光闪烁,很是不悦西凉沦为穆地主的封地。
“你倒是为老三着想,整个西凉为他的封地,不羡你在因私废公,你知道西凉地盘有多大?
相当于十个闵王封地,朕耗费几年心血,让静西侯臣服,不是再造就一个西凉王出来。”
皇上有几分不悦,向着穆地主太明显了。
不过,皇上又深知云默深谋远虑,做出的决定往往顾全大局。
“陛下此言差矣,西凉地盘虽大,危险也大,土地贫瘠,难以耕种,富庶程度远远不如闵王原先的封地,频繁的战乱也让西凉百姓多了几分彪悍,少了几分耕种的心思。
静西侯当初接受陛下的册封,而不是自立为王,臣以为他说得再好听,说得再忠诚于陛下,最终让他接下圣旨又肯回京的原因,有难以抵挡蛮夷的原因,更有他的粮饷同兵马不够征战用了。
无论是陛下,还是杨皇后……嗯,玉掌柜一直在支持静西侯,臣一直不是很喜欢玉掌柜风流性情。
臣敬佩她的大爱,她把赚来的银子大部分给了静西侯,玉掌柜出身同臣生母一般是……是妓子。
执着于男女情爱的母亲远不如大爱无疆的玉掌柜,臣同样查过,玉掌柜也支持不下去了,以后西凉之地的补充全靠朝廷,靠陛下。”
云默同皇上对视,“没有陛下同朝廷的支持,闵王殿下在西凉撑不过一个月,因此臣不担心陛下把整个西凉做闵王封地,闵王无法脱离陛下。”
皇上瞳孔微缩,向云默招手,“你进前来,仔细同朕说说。”
云默迈步走到皇上跟前,用眼神示意杨皇后靠边站,杨皇后差点被云默小肚鸡肠气笑了。
只要她想听,大半个京城的窃窃私语她都听得到!
皇上显然也是明白这点,故作大方说道:“皇后不是外人,不羡尽管说就是了。”
云默叹了一口气,说道:“臣是靖王的岳父,靖王妃并非臣的亲生骨肉,臣少不得替靖王妃打算,皇上对靖王一直信任有加,然而靖王就藩,他身边少不了人辅佐。
陛下,臣怕靖王无心,身边人带坏了靖王,靖王虽忠诚,身边人未必人人都不想荣华富贵,靖王封地不大,可是富庶。
靖王对海外有过探索,陛下,万一靖王买了一些番邦奴隶回来……靖王封地在人口上的劣势可就弥补齐了。”
皇上倒吸一口凉气,手心冒出了冷汗,“奴隶?!”
“征战智谋为上,根本却是麾下将士有多少,敢不敢死战,史书上总有以少胜多的奇迹,之所以成为奇迹,就是太少,几百年下来,唯有一掌之数以少胜多。靖王是个带兵的奇才,整个朝廷武勋们捏在一起,未必能在疆场上抵挡得住靖王。”
云默声音沉重上几分,“那群买来的奴隶,只要靖王说赦免他们奴籍,给他们自由土地,给予他们同朝廷百姓同样的待遇,他们会为了子孙后代的自由拼命,哪怕他们死了,他们后人也能成为良民。”
“不羡的意思是阿阳有可能造反?反了朕?”皇上一脸严肃,眸子冰冷,会吗?
若他是阿阳,有钱有兵,凭什么臣服于中枢?凭什么阿阳不能当皇帝?
“靖王殿下重视陛下的养育之恩,他身边有万娘娘照看,应该不会有反叛的心思,然而陛下……靖王,秦王,闵王三块封地连在一起,同江南接壤,靖王无意,臣怕旁人有心!
臣并非不喜靖王,正因为在意这个女婿,臣才要向陛下劝谏,给闵王同秦王更换封地,靠近靖王的封地派有能力,有决断的人驻守。
而且陛下也当同靖王时长书信往来,闲话家常,臣以为藩王同陛下矛盾都是彼此消息不畅引起。
皇上对靖王疼爱信任,又有闵王在西凉牵制,京城还有臣一家子在,靖王会信守承诺,为朝廷镇守屏藩。”
云默缓缓跪了下去,行大礼磕头,双手平举过眉头,诚恳说道:“臣认为闵王去西凉是极好的事,更换封地更好,恳请陛下深思,准臣所奏,另外为靖王殿下派去长使,并非限制靖王,只为去看靖王身边之人是否贤德与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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