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本就底子虚弱,若是这会儿再气他一气,伍琪怕他直接脖子突然梗直,立刻就晕了过去……想到这里,他也不好出声争辩,便只好放弃。
而四目争不过自己师兄,也只能在这会儿唉声叹气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眼看着两人没了动静,九叔便先转过头去,向着秋生和文才出声问道。
“为师收你们二人为徒,到现在还没有跟你们细致地教过一些较为玄妙的法门,这的确是为师的失职。”
“如今我打算离开任家镇,去往其它地方。我且问你们一问……是否想要跟着为师同去?”
这问题让二人都是微微一愣,他们显然是并未料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会儿便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便又秋生出口问道。
“师傅,要是离开了任家镇,以后是否还有回来的可能?”
九叔轻轻地摇了摇头。
“犹未可知。”
听到这话,秋生便开始表现地有些难过。他张了张嘴,满脸的纠结,最后还是呢喃着说道。
“师,师傅……我在这里还有姨妈这么一个亲人。她拉扯着我长大,若是我也不在了,她就没有亲人在身旁了。”
这话说得有些隐晦,但九叔也很快明白了秋生的意思。他也不责备这个夹在了忠孝之间的可怜小子,便在这会儿宽慰道。
“不要有压力,我们道家中人,自有取舍之法。你且追随本心而去,不要为了外事,而乱了自己的念想。”
秋生难过地低垂下了脑袋,久久凝噎无语。而在这时,一直都是呆呆的文才便犹豫地开口说道。
“师傅,我……我想跟您一起去。可是我知道自己本事稀疏,不像师弟一般,天赋异禀。到时候估计也是给您添麻烦……”
道理不差,可是真的听到了这话,九叔的眸子便在这会儿黯淡了一些。
“没事,没事的,不要有心理负担。文才,你虽然愚笨了一些。但本性不坏,把为师教你的一些驱尸作法给牢记了去,以后就算是行走在外,多少也是能混口饭吃的。”
秋生和文才在这会儿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里头瞥见到了一些微妙的感情——多年的相处时间,要说没有感情,自然是糊弄人的鬼话。
只是他们也清楚,如今只是学艺,尚且还是能接受的。可若是让秋生,亦或是文才以后过着和九叔一样,日日粗茶淡饭,夜夜与尸为伴的生活。
他们却是不由得心底里发怵了。
修道之人固然需要清心寡欲,但若是真的抛却诸多欲望,只为追求这虚无缥缈的东西……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的确就不多。
而随着九叔和两位徒弟的交流,整个房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一旁的四目审时度势,这会儿便是清了清嗓子,顺带着从腰包里头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
“秋生,你师傅他底子薄,平时赚的不多。但师叔我平日里头东奔西跑,多少也赚了点小钱。你把这个拿上,到时候和文才平分了去。”
这布袋子掉在了木桌上叮当作响,打了个小滚,袋口便松了开来,露出里头的圆滚滚的银币。
一时之间,让秋生和文才都看得瞪大了眼睛去。
“师叔,这也太多了,我们……”
作为民国的硬通货,四目这一出手,给的钱可真不算少。
“客气什么?现在世道不平,等我们走了,总会有用到钱的时候。把这些银元带上,最好再劝劝你那姑妈,早些搬离这任家镇才是正事。”
这话让秋生给听了进去,他嗫嚅了一会儿,最后便还是沉默着收下了这些银元。
诚如四目所言,九叔带人跑路了,他和文才自然也就不能在这里久留。只要不是权贵,巡捕房的人可不会管你三七二十一……眼下有了富余的钱,他也可以带着家人一起搬走。
而茅山这边暂告一段落了之后,众人便将视线,转投到了青阳山二位的身上。
九叔侧过身,一拱手,便是正色问道。
“青光道人,不知您接下来是何打算?”
这牛一般的老道沉吟了一声,他虽然和九叔很合得来,可是考虑到眼下最为紧要的事情,还是帮自家徒弟寻找药材。
而茅山地处内陆,若是要跟着一起去,那边是跟自己的初衷相反了。
念及至此,青光道人便一张嘴,他正想要说些什么,脸色却是突然一变。在停顿了几秒过后,他便开口说道。
“一眉道长,还是你们先忙,关于我和徒儿的去向,还得再好好想想才是。”
听到这话,九叔便也不催促。而现如今既然已经定下了基调,众人便开始处理起了后事。
秋生和文才收拾起了义庄里头的痕迹,这也省的到时候巡捕队找上门来,还让他们看到一些能拿来顶罪的证据。
九叔领着伍琪,和四目一同整理起了自家的器具与用品。
剩下的青光道人,便被六儿拖拽着,藏到了偏院里头。这小姑娘先是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了人影,这才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自家师傅的跟前。
“六儿,你当时为何要拽为师的袖口?怎得,是有什么事情?”
“师傅,我怕我说不清楚,您就……先给我把把脉吧。”
青光道人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只觉得这小妮子突然神神叨叨的,看着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样诡异。
“你这小东西,怎么,难道那怪病好了不成?”
他把手一搭上了六儿的右腕,左右捏了两圈之后,那不经意的表情便开始慢慢地僵硬了去。
……
嗯?
有些不对劲……
他又不信邪地摸了两圈,轻咦了一声,转过头来也不说什么,而是火急火燎地拽起了六儿的左手,又是仔仔细细地把了一遍。
是很不对劲啊!
青光道人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愕然地抬起了脑袋,却发现自己徒儿的表情与自己是一般无二。
“你,你这……脉象沉静有力,不浮不颤,怎么已经完全看不出丝毫燥火的痕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