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然挑眉,饶有兴味:“愿闻其详?”
孙希白了他一眼:“你从小在我面前也是这样,所以我觉得我看不透你,害怕嫁给你。”
“推己及人,陛下看你,亦如我看你。”
“父亲曾说当今陛下,年岁虽轻,但一向目光如炬,但他却看不透你。”
“你说他不忌惮你,还忌惮谁?”
其实她很抗拒做什么高位之人,她从小的理想就是嫁个中等官宦人家,躺享富贵。
或者在公侯之家的小院子,做个嫡妻,然后生几个孩子,侍弄些花草,老了,逗孙为乐,寿终正寝。
划重点,寿终正寝,不是什么过劳死,砍头死,流放死,或者白绫一条,毒酒一杯。
可是有什么办法?现在已经入了崔府这个‘虎狼窝’。
虽说公狼待自己专一,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呀。
崔然震惊地看着她,久久缓不过神来。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到底自己从小之志,便是那九五至尊的高位?
还是如今自己认为的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
车轮轱辘轱辘,颠簸的马车,搅乱了他的思绪。
不由他细想,孙希的话坚定了他的果决之心。
“崔郎,前事已注定,不可更改。”
“陛下对你的印象,也已定型。”
“事到如今,你我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崔然慢慢地向后靠去,腰间的软枕,很是舒服。
马车到了齐国公府门口,崔府已是中门大开。
以齐国公和盛阳长公主为首,崔明昊、孙宁等崔府中人,俱穿着各自品级的衣服,在门口站着,等着迎接圣驾。
他们看到定国公府的那辆石青帷饰绣带的黑漆齐头三驾马车,便知崔然夫妇到了。
下车见过礼,孙宁便笑着跟孙希道:“大门口狭窄,客人们都在内堂等着了。待宫里来人宣旨,你们再出来接驾。”
盛阳长公主笑容可掬地看着崔然:“子期如今愈发意气风发了,当了父亲,人也瞧着成熟了不少。”
崔然拱了拱手,回答得很风趣:“哎,上有老下有小,家计艰难,难免变得沧桑。”
齐国公闻言,抚须哈哈大笑:“子期还是像小时候那么顽皮。”
盛阳长公主笑得更欢了,忍不住打趣:“就你夫人今天这一身行头,你还敢在我面前哭穷。”
“满汴京,谁不知道你们家霓裳阁,客似云来,都快赶上汴京第一大绣庄锦绣庄了。”
站在孙宁后面的几个盛装丽服的小媳妇闻听此言,一齐直直的盯着孙希看。
但瞧她一身大红真丝织金鸾凤云纹广绣翟衣,罩着薄如蝉翼的金丝绣花团凤褙子,梳着朝天如意发髻,簪着五凤朝阳的紫金展翅飞凤挂珠大钗,耳上戴着流苏赤金耳环,拇指大的红宝石晃得人眼花。
孙希赧然道:“公主说笑了,那都是谣言。霓裳阁不过就是我们几个妯娌,闲极无聊,打发时间,闹着玩罢了。”
“闹着玩,也能做成如今这样的规模,也是你们能干了。”公主笑着夸道。
孙宁想着,这开铺子毕竟是商贾行为,再说下去,也不好听。
她笑着岔开话题:“公主,还是让希儿先进内堂吧,过会儿陛下娘娘来了,我们还站在门口说笑,就大不敬了。”
孙希巴不得这一声儿,心里大赞还是自家亲姐姐知道疼人儿。
谁知话音刚落,便有太监宫卫打伞鸣锣前来宣旨。
众人忙不迭按着品级齿序站好,迎接圣驾。
皇帝皇后亲临府邸,于臣下,是无上的荣耀。
齐国公府本次宴会,原本请的人便不多,待帝后进了内堂,坐了主位。
众人跪下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万千千岁。
司礼太监唱:平身。
帝后并肩而坐。
皇后身着凤袍,眉目端然的坐在皇帝身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皇帝对皇后虽然客气尊重,但眼中毫无恩爱之情,
众所周知,帝后只是表面和谐,自也见怪不怪。
不多时,宴席开始,紫檀木大桌上名酒热炙,腊味野珍。
箜篌悠悠,令人心旷神怡。
皇帝扫了周围一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齐国公这府邸,朕登基前是常来的,登基后,已是许久未来,崔公,大变样了呀。”
齐国公赔笑道:“托陛下洪福。”
皇帝见崔然夫妇坐在孙宁夫妇下首,朝他笑了笑:“子期,你也在呢?”
孙希心下一惊,陛下这句话的意思,好像不知道他们来似的,难道,是他们猜错了,不是陛下授意盛阳长公主让他们务必来的?
还是,还是他故作不知?
崔然起身行了礼,神态从容,话不多说:“是的,陛下。”
皇帝微微颔首,薄唇一扬,朝众人道:“朕敬诸位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底下众人皆起身谢圣上。
皇帝侧过身,看了眼身边的皇后,笑道:“前几日听皇后说,定阳县主在汴京开了个绣庄,还开了个什么衣裳亮相会,引得满东京世家贵族女眷争抢门票?”
皇后笑得端庄:“是有这么一回事。便是连宫里的妹妹们,也争相想去看看那钗环的款式。但碍于宫规,只有托相熟的贵眷去帮忙争抢一番了。”
皇帝挑眉,朝孙希道:“哦,不是说绣庄吗?怎么还会有钗环?”
孙希起身回禀:“衣裳配饰,相映成趣。绣庄主营绣品和衣裳,钗环也会搭配着售卖。”
皇帝神情稍霁:“怪不得,这些日子,宫里的嫔妃,钗环首饰与之前相比,倒是多了些精巧别致,想必是县主的心思了?”
孙希双颊一红:“都是掌柜的主意,我也就只会在家画点绣样款式。”
皇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柔声细语道:“县主女红一绝,宫妃们的宫服虽有规制,首饰却是可以酌情搭配的。”
“县主好头脑,把生意都做到宫里来了。”
盛阳长公主笑着接茬:“刚才子期还在我面前哭穷呢,这俩夫妻,一个赛一个的精,这是要闷声发大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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